汲其精华、弃其糟粕,无疑这是对文化经典应当秉奉的态度。毕竟,经典是彼时彼地的思想,在岁月的流逝中它会发生质的流变。但经典的扬弃,须以真正读懂为前提,所谓入乎其里,出乎其外。如果对经典浅尝辄止而率尔操觚,对其进行所谓与时俱进的删改,恐怕会谬之千里,自断文脉。
　　之所以有此感想,是因为读了近日关于湖北省有部分学校专门对《三字经》等经典文本进行了删节之评论。讨论既多,本不想置评,但骨鲠在喉不发不快。仅以“昔孟母,择邻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例,其罪当删吗?
　　如果仅从言辞而言,确乎有陈腐之味,甚至与当下的主流价值颇不相符。所谓农耕时代的落伍观念,怎堪与信息时代相匹配?正如英国作家奥维尔所说,很早以前,一个人可以从生到死保持同一的主流信念,他的感情不会受到困扰。但在当代社会,虽然主流观念自身不容置疑,却又时常修改,人们在感情上就必须突然改变。但如果真正读懂,读透“昔孟母,择邻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所谓陈词滥调,细味其内核,就可在字面之下品味出历史的厚重和价值的不朽。前者强调外部环境对于孩童教育的重要性,后者强调读书对于个体修养的至要,千载之下仍有震聋发聩之意。至今商海茫茫,物欲横流,这种骨子里的价值观,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自有不巧之价值,如果仅以字面表相而大笔一挥删而去之,既是皮相之见,更是致命的自负,因为其根本未从历史深处读懂经典的内涵。
　　内存而外朽,类似的东西并非仅仅上述几例吧?
　　五四以来的“工具理性”使传统中国文化、儒家精神价值顿成糟粕,弃之惟恐不及。但有些文化传统历千秋而永在。正如袁伟时先生曾讲过的,人性是共同的,世界各民族有共同的价值观念。价值观是文化的核心。中国古代的道德标准是三纲五常,去掉“三纲”的“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是普适性的。而有些普适性的内容尽管是美的,也许包裹在腐朽的外衣下,而让时人、世人弃之如敝屣。
　　对经典的最好的态度就是温情的尊敬,真正的读懂,自然的淘汰。还是袁伟时先生,他讲,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权,慢慢就会形成文化繁荣的状况。比如,上世纪80年代说穿喇叭裤、牛仔裤就是西方腐朽思想、精神污染。现在牛仔裤很多人穿,喇叭裤你叫他穿他也不穿了,这就是自由选择、自然淘汰的结果。至理斯言。
　　经典的文本是否合宜,姑且存它,让时间检验、大浪淘沙不行吗?何必持此父爱主义,连读也读不懂就率尔操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