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撰稿的《潍坊文化通览》一书去年出版了。春节前拿到书,即从头认真阅读。
　　第一章“远古时代与海岱文明的曙光”是本书学术主编孙敬明老师撰写的。其中一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五帝中的前三位,其生存活动的范围与潍坊区域有着密切的关系。如《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括地志》云:‘丸山即丹山,在青州临朐县界朱虚故县西北二十里,丹水出焉。’此‘丸山’即今日的尧山,今临朐县东北。”
　　读到此处,我猛然想起十几年前去尧山的经历。记得那天我顺着山北的清泉沟进山,当走到东面两座山头之间的一片缓坡时,发现了一排大小不一排列得十分整齐的石头。仔细观察,发现此地东、南、西三面都有石头摆放,边长大约二十多米,北面为山坡,连接处有一明显是人工夯筑的土台。石头和土台包围处为一中间稍微隆起的方地。当时,我脑子里第一反应——这是一处古代人类活动遗址。从此,这个有点神秘的地方一直留在了我脑海里。
　　我赶紧将“丸山”等相关文字输入电脑搜索,得知除了《史记·五帝本纪》记载了黄帝登丸山,《史记·孝武本纪》、《史记·封禅书》以及若干古籍和地方志也有关于黄帝、舜帝、汉武帝等帝王封东泰山、禅丸山的记载。“封禅”是古代帝王举行的一种祭祀天地的礼仪,“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古代帝王一般受命之后,选高山筑圆坛以“祭天”,择一小山丘筑方坛以“祭地”。实质上,封禅活动是古代帝王宣扬君权神授、彰显其功绩的手段。
　　中国古代“祭天”主要集中于泰山,也有沂山等地。而丸山、梁父山等则是专用以“祭地”的祭祀名山。既然丸山如此不凡,若能发现其古代祭祀的遗址,岂不是件大事?我决定去尧山实地考察。
　　到达尧山后,将车停在清泉山庄,便直奔东面的山坡。山上虽有些泥泞,但我脚踏枯草急切地前行,不大会儿便来到了自认为是祭祀遗址的地方。可我被眼前出现的一幕惊呆了!山坡上的石头和草坪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果林。北边紧靠山坡的土台也没有了。我怀着极度失望的心情下山,感觉山路真是难走,连摔几个跟头,弄了一身土。
　　来到山下,和山庄看门的王大爷聊了起来。他年过七十,从没注意到那个山坡有什么特别。当我问到尧山是否还叫几山、丹山、纪山时,他说:“纪山不在这儿,看东南,二十里地”。王大爷很兴奋地说:纪山可不一般,自古有名,至今山上还有庙,香火很盛。他又说,纪山又称老虎山,外形很像一只老虎,头东尾西,连眉毛、鼻子都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他说东南方有个纪山时,我心中一动。文献记载丸山也叫纪山、丹山、凡山、几山。况且在此之前,我对尧山是丸山的说法心中有些疑惑。唐朝初年的《括地志》云:“丸山即丹山,在青州临朐县界朱虚故县西北二十里,丹水出焉。”朱虚县设于西汉,县城在今临朐县柳山镇城头村一带,当时属徐州琅邪郡。也就是说,按文献记载丸山应该在城头村西北二十里,但实际尧山位于城头村西北四十多里,与文献不符。而纪山恰好在城头村与尧山之间,如果纪山是丸山的话,方向、距离就都对上了。
　　我决定马上动身去纪山考察。照王大爷的指点,我驱车驶入一条由解家河向南的小路,路上全是泥,刚过山旺村,车就走不动了。无奈,只好打道回府,改日再来。
　　尧山和纪山都是很不起眼的小山,为何有可能是古代著名的祭祀山呢?
　　从尧山考察回来的当晚,我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如果纪山是丸山的话,莫不是纪山外形极为像虎的缘故?我联想到1987年河南濮阳仰韶文化古墓出土的用蚌壳精心摆塑的龙虎图案。这是中国最早的龙虎图案,距今6600年,正是夏朝三皇五帝的时代。左青龙,右白虎,象征着什么呢?有没有分别对应天和地的意思?如果虎与地相对应的话,选外形似虎的纪山作为祭地之所就顺理成章了。经查询得知:龙阳,虎阴,两者结合,互相调和,称为道家之道本,都是元神、元精的代表。我想,既然龙虎一阳一阴,那么按《易经》阴阳理论,天为阳,地为阴,虎与祭祀地神应该有关系。
　　次日上午,我把尧山考察的情况和自己的看法向孙敬明老师作了汇报,并请教认定尧山为丸山的依据。孙敬明老师说《汉书》有记载。
　　于是,回家马上查阅《汉书》。经查,在《汉书》中没找到有关尧山为丸山的记载。其《地理志》云:“凡山,丹水所出,东北至寿光入海”。再查《后汉书》、《水经注》、《山海经》等古籍和志书。
　　对于丸山位于临朐县东部古朱虚城北,为丹河的源头,历代学者均无异义,但具体方位不甚明朗,要准确定位,只能以古籍描述的地理特征结合实地考察来辨析。
　　《水经注》第二十六卷《地理风俗记》言:“丹水有二源,各导一山,世谓之东丹、西丹水也。西丹水自凡山······”
　　《昌国艅艎》卷二云:“几山,即丹山也,下带长坂曰破车砚,白狼水出焉,即丹水也。《史记》:黄帝东巡至于海,登丸山；公玉带曰‘黄帝封东泰山,禅丸山’；汉武帝立祠祠之,即此。又名纪山。名纪者,即几也,山形似几,几字似丸。丸、凡、几、纪、丹,五名互异,一山也”。《昌国艅艎》的作者傅国(1576—1644),明朝官吏,曾任户部郎中,临朐县辛寨镇猫林沟村人,所著《昌国艅艎》为临朐县第二部私修县志。由于傅国是临朐本地人,其记载可信度较大。
　　《齐乘》云:“丹山,隋志作白狼山”。
　　今《昌乐县志·地理》载:“丹河,由大丹河、小丹河汇流而成,发源于临朐县大纪山北麓”。又载:打鼓山,白浪河发源地,又名丹山、白狼山。
　　今《临朐县志·自然地理》载:“境内纪山,位于柳山镇与桲林乡南部边界,东西走向,海拔469米,山势陡峭,顶部呈脊状,遥望似虎。据传说五千年前的尧帝,曾以此山为中心,将周围一带作为其子丹朱的封地,故又名丹山”。又载:“桲林乡有一名曰丹河的河流,源于纪山北麓”。
　　再看地图,地处临朐、昌乐两县交界的纪山、打鼓山东西向紧靠在一起,丹河、白浪河的源头均指向这里,与古籍中“丸山,丹水出焉”的说法相吻合。而尧山距离两河源头却有二十里之遥,明显与古籍描述不符。
　　综上所述,我认为临朐的纪山极有可能就是古代祭祀名山——丸山。这只是我个人的主观意断,想要真正搞清楚,必须进行更多的研究与实地考察。我决定近期就去纪山作实地考察。
　　对古代史,我是门外汉。谬误之处,敬请读者见谅。
　　　　　　　　　　　曹东亚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