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春溪

　　《爱》是一个残酷且令人伤感的故事,其残酷并非来自于故事情节的残忍,而是源自于生命的无奈,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用其娴熟的叙述技巧为我们讲述了老年人生活的种种无奈和渗透着极其温柔的残酷,而其真实性在于我们不管生活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不管你贫穷还是富有,每个人都平等而无可避免地要面对这种无比窘困的境况。
　　这应该是一个好莱坞式的戏剧性的故事,但导演却极力把它弱化到极其琐碎的简单生活中,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生发和演变,从而让故事进入大而无形无说而说的境地,中国画式的情节留白以及隐喻性的闪现,让技巧性与人为的痕迹在影片中遁形,从而让观众感受到如主题音乐般单纯的情感,简单而隽永。而当我们进入老年,经过了一生的劳碌和艰辛,所能得到的不就是这样的一种简单的感觉吗?
　　乔治和安妮夫妇是住在巴黎的一对退休音乐教师,他们过着相对不错的中产阶级的生活,但生老病死——这种人人无可逃避的生命的必然性毁坏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动脉栓塞之类的老年性疾病让老太太半身不遂瘫痪在床,开始慢慢地接受老年生活和病痛的折磨。长年累月的疾病不仅折磨着患者,更折磨着亲属,疾病渐渐地会夺走人的行为能力、语言能力,甚至一生的记忆,更为恐惧的是它同时带走作为人的尊严。无论你怎样挣扎,无论你如何躲避,你都难以逃脱这种令人绝望的真实与残酷。就像影片中的男主人公说的那样,人到了这个时候,就如同一个婴儿般任人摆布,毫无反抗的能力。而在这种情形下,谁也帮不了谁,亲人的同情和关怀也只能带给你一点点的慰藉,这就是生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默默承受。
　　影片中的男主人公乔治算得上是个好人,他无比悉心地照顾着瘫痪在床的老伴,表现出了天使般的耐心,为了安妮的尊严,他不把病人送入医院或者养老院以求自我的解脱,但一个老年人照顾一个瘫痪的病人毕竟太吃力,他开始雇佣护士,却仍旧忍受不了妻子感受到的哪怕一点点在陌生人面前的屈辱感。然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从本质上他根本解决不了病痛中的妻子这种生不如死的境况,最终,他一点点地进入了超越现实的幻觉,最终,他选择了另一种绝望的爱的表达方式,最终,夫妻俩相携走出了这生命的藩篱。而这难道不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吗?
　　尽管《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但它与好莱坞传统的伦理片却有着很大的不同,经历了法国新小说派洗礼的欧洲电影在镜头的运用以及叙事的方式上总是独辟蹊径,产生令人回味无穷的隽永意蕴和玄思,而不像好莱坞此类影片那么夸张和戏剧性冲突。道德从来就不是简单的选择题,而戏剧性也总是掩藏在平静的生活外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