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芬

　　怀念一棵树,一棵岸边的柳树。
　　那是一棵垂杨柳,伫立在河坝边沙滩上。打我出生时它就站在那里了,与长满青草的河岸相依相偎。村子里的女人们去河边洗衣服,母亲也在其中,她把小小的我安置在枝叶婆娑的柳树下,我坐在圆圆的大笸箩里吮吸小指头,软软的柳丝,像母亲的长发因风而舞,金色细碎的阳光在我的脸上碰触跳跃。我昂起头,看着柳枝深处,几只黄鹂鸟在枝头大声地有说有笑地聊天或者唱歌。
　　夏日里清凉的水汽一阵一阵漫泛上来。河岸边的草丛里有女人们洗净的衣服,大人的、孩子的,花花绿绿罩在嫩嫩的青草尖上,散发着肥皂的香。虽然隔了很多人,很多的背影,但我一眼就能分出自己的母亲,她正拿着粗棒子敲打着床单,砰砰啪啪地声响回荡在河床上。我的母亲不管做什么总是这样勤勉,努力,她单薄的背影让我踏实,让我沉静……
　　渐渐长大了,放学后,我就如鸟雀般飞向那棵柳树,我顺着粗壮的树干爬上去,然后打滑梯般滑下来,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它的皮肤让我摩挲得细腻华润,阳光下闪烁着针尖般的光芒。折腾累了,便干脆躺在枝桠间眯一会,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燕子,在柳树上蹦蹦跳跳,呼朋引伴。不好,狂风骤雨来,我要飞回巢穴,咋飞不起来?扑通一声,从树下掉下来,落在柔软的沙滩上,睁开惺忪的双眼,揉着眼睛哑然一笑。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总是让人留恋。在柳树下无忧无虑的看云、玩耍,开心做梦的日子像展翅飞翔的小雀一样渐行渐远……后来,背着沉重的书包和行囊,我离开家乡,到遥远的异地读书、求学,直至在另一个城市参加工作,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棵我深深眷恋的柳树……
　　只是,年轻的母亲在柳树下弯腰洗衣、小小的我在柳阴下蹦蹦跳跳唱歌的情景一次次闪回在我午夜的梦里,让我的心如河边的水草柔软潮湿。也就越发怀念那棵伴着日月固守河堤的老柳了。
　　什么时候回乡,去看一看那守望我童年的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