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坟镇遵循自然规律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调查与思考(中)
　　□本报记者　付生
　　靠山吃山,有的大山残破不堪。
　　靠山吃山,有的大山绿色绵延。
　　青州市的王坟镇是一个典型的靠山吃山之地,坐落群山之中,5.1万人口,山田梯田全算上仅4.5万亩耕地,山脚山边都不要还有17.8万亩山地,当地人戏称“田地稀少难耕种,养家糊口全靠山”。
　　虽然多少年来,大山一直是王坟镇经济发展的主要根源,但走进这片山区,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现石子石料场,没有发现千疮百孔或光秃的山峰；目光所及,青山环抱、绿色缠绕,即使沿公路前行,也如身在林中,周边无不被林木覆盖,整个王坟镇就像隐身在这绵延的绿色之中。
　　靠山吃山更爱山,这是王坟镇的生态建设秘诀。
实现经济杠杆对生态保护的撬动
　　食材、燃柴、收入……山里人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从大山中不断地索取各种资源,采集、捡拾、挖掘、放牧、砍伐等等方法众多。
　　这是当地人延续了数百年的生活生产方式,也让大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在1986年以前,王坟镇有森林覆盖的山头占不到三分之一,光秃秃的荒山随处可见。可如今,走进王坟镇,漫山遍野皆为树,森林覆盖率达61%,地面林草覆盖率达92%,空气纯净,水质甘甜,天空湛蓝。
　　巨大的变化,源自于当地对“靠山吃山”观念的重新认识,对大山资源索取方式的根本改变。
　　今年50岁的冯先家干了16年的村支书,在这个叫侯王村的村子里土生土长。根据他的描述,数十年前的侯王村人,主要的经济活动就是开林种地、上山放羊,虽然收获有限,但对树木植被的破坏却很直接。“全村800多亩山地,到1985年,森林覆盖率还不到27%。”冯先家的话中透出了对过去的无奈。
　　上世纪80年代,面对众多荒凉的山岭和落后的经济,王坟镇党委政府在保护生态环境和经济发展方向上进行了一次次讨论。
　　1986年开始担任王坟镇党委书记的李家德回忆说:“当时争议很大,有人提出开山卖石,优先发展经济；但考虑到对山体的破坏非常大,生态无法修复,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保护和发展的辩证,早早地摆在了王坟镇当时的决策者面前。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提出了很多建议,最终决定以保护恢复生态环境为主,开展山、水、林、田、路综合治理的小流域开发模式,发展特色林果经济。
　　在保护生态环境中谋求经济发展,这是王坟镇对传统发展方式的主动探索,更是保护和恢复生态环境的实践指导。
　　1992年担任王坟镇党委书记的刘连荣告诉记者,他们那一届提出了“植林果打基础,办企业连市场,抓龙头带基地促林果发展”的思路,通过鼓励大家多种果树、鼓励创办民营果品加工厂,来保障水果销售,提高百姓收入,再引领大家多种树,实现经济杠杆对生态保护的撬动。
　　如今,王坟镇已发展各类果品深加工企业143家,年产果制品29万吨,产值达36亿元,带动建成核桃、柿子、山楂等经济林基地7.8万亩；发展有机农业1.8万亩。
　　在金洋食品厂,总经理张成领带记者参观了他的食品厂。这个主要生产山楂食品的厂子,每年消耗山楂100多万斤,按照一棵山楂树平均160斤的年产量,需要6250棵山楂树供应果实。整个王坟镇,一天的山楂消耗量是80万斤,这需要多少棵山楂树!
　　得益于这种发展模式,近30年来,王坟镇的果树面积只增不减,果品加工企业规模不断扩大。这些都为当地群众带来可观的收入,让人们生活有了新的变化,就拿做饭来说,因为大多数家庭都用上了液化气或电磁炉,现在已没有上山砍柴的了。
　　再回到侯王村,村里的果树种植达到了300多亩,加上其它植树项目,四周荒山都披上了绿装。依托良好的环境,有11家村民办起了农家乐,每天游客络绎不绝。“都夸我们环境好。”冯先家说的是今天的骄傲。
　　立志让荒山五年大变样
　　每天看一会儿绿色的大山,是姜成山的一种习惯。在王坟镇干了21年林业站长,长年累月的造林绿化让他对大山格外亲切。
　　在姜成山的记忆里,自1986年起,王坟镇就通过组织群众出“义务工”的方式,全民动员,大兵团作战,坚持实施小流域治理,造林绿化,除了每年冬季的封冻期,全年大部分时间从不间断。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劳动场景:镇党委在治理现场山头设立临时指挥部,镇带村、村带户、党员带群众,扎帐篷、开锅灶、吃住在山上,立志让荒山三年小变样、五年大变样。
　　小流域治理以治山、保水、整地、育林为主,从山底到山顶,见缝插针,全面治理,最终形成“山顶松柏戴帽,山间果树缠腰,山下梯田环绕”的立体生态模式。
　　这种模式就像一个绿色“金字塔”。山顶地形开阔,就密集挖“鱼鳞坑”,大密度栽植松树等林木,培育和恢复植被。靠近山顶坡斜陡峭处难以大面积植树,就选择合适的地段,造“卧牛穴”,三五成群栽植小树林。山腰坡缓土厚,就“砌水平阶”平整土地,种柿子、山楂、杏、核桃等果树品种,营造经济林。山脚沟道容易存水,就建混凝土谷坊,石砌水渠及排水沟,形成水土保持综合防护体系。山脚以下是粮田,实行林粮间作。
　　同时,采取坡面集水、沟道截水和机井提水等形式,利用打机井、修蓄水池、建扬水站、闸谷坊等工程措施,以微喷、流动喷灌、滴灌等,做到汛期能蓄、枯水期能扬,保证苗木正常用水。
　　30年的时间,姜成山已记不清具体干了多少个工程,绿化了多少亩荒山,只有几个印象比较深的区域,如八喜谷、逄山、围子山、党家庄、苏峪等等。八喜谷治理工程是其中的典型,共治理水土流失面积38平方公里,植树绿化3800公顷,被评为全国山区治理标准化示范工程。
　　现在,王坟镇的造林绿化采取的是专业队伍招标造林为主,承包大户和群众自发植树为辅的方式,效果更突出,年均植树1万亩、200万株以上。
　　王坟镇再次披上了绿装,老百姓格外高兴,更加珍惜。在每个村的村规民约中,都有封山禁牧的明文规定,用当地人的话说,“林是种出来的,更是护出来的。”
　　护好林、看住山可不容易,首先要经受住诱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石料产业在山区乡镇火起燎原,一度成为部分乡镇的支柱产业,一夜暴富的例子广为流传。
　　明晃晃的金钱捷径让王坟的一些人眼红心跳,跃跃欲试。面对一声炮响就能来钱的诱惑,面对造林绿化的费时费力,王坟镇的历届党委政府却不为所动,始终坚持不开山卖石,并用铁腕手段严厉打击私开石料场、石灰窑等不法行为,面对8亿立方米青石储量,当地百姓盖房用石材也要到外地购买。
　　千亩之林,或毁于一星之火。在王坟镇,即使是孩童也明白山林防火的道理,每年除夏季汛期外,其它时间都是防火重点监管期。全镇设立10个监测点、6个流动观察哨,主要进山路口都有检查站,严禁火种上山；还建立了一支160人的专职管护队和40人的专职消防队,常年备战。
　　他们还利用一切可用的形式,公示栏、画报、广播、铜锣、中小学生护林防火歌等等,让防火意识深入人心,甚至影响了当地人长久以来的生活或民俗习惯:进山下地不再带香烟,农田生产也不烧地堰了,上坟祭祀也改烧纸钱为埋纸钱……
让村民自己当家作主
把荒山和山林管起来
　　对于西段村的许光华来说,步行几十分钟到自己承包的山林里转转,看看树的长势,清理枯死的干枝,是他的职责。承包村里槐树林19年来,这片林子就没有少过一棵树,反而更加茂密。
　　荒山拍卖到户,王坟镇从1996年开始实行,制定了严格的承包细则:严禁在山上放牧、开山采石；三至五年内必须将荒山绿化,否则收回使用权；严禁砍伐防护林等。
　　有的老百姓开玩笑,一半为了鼓励大家种树致富,一半为了对付山羊和偷伐。山羊善于攀爬,觅食力超强,树皮、树根、树叶、青草无所不吃,辛苦一年种的树苗,一群羊一天的功夫就能啃个精光。
　　东乖场村支书付好玉告诉记者,封山育林,禁牧是一个关键,“镇里给村支书大权力,上山巡林,只要看见有放牧的羊就能栓,没收归公。”可是,一个村几百亩的山地,白天黑夜要放多少人才能看的过来。
　　“那会儿山林都是集体的,村民护林积极性很低,有的还认为集体的便宜不赚白不赚。”李好玉说,有的养殖户眼看不好到山上放羊了,就上山偷砍树枝回家喂养,严重的地方,一片片的树木被砍得只剩下极小的树冠,很多最后枯死。
　　面对无孔不入的放牧和偷伐,王坟镇采取了很多办法,真正起到大作用的还是荒山承包,让村民自己当家作主把荒山和山林管起来。
　　东乖场村是第一个吃“荒山承包螃蟹”的,2300亩荒山全部拍卖到农户手中,个人所有权让老百姓像护孩子一样,把荒山和山林保护了起来,再有放羊或偷伐的,不用镇村出面,村民就会自发上前阻止。
　　“将荒山拍卖到户,可集中包山的资金用来修路、建水塘,让村民更方便地去种树护林。”付好玉认为,荒山拍卖到户的另一个大作用是加快了荒山的治理。
　　承包荒山,刚开始很多村民不接受,一片荒山,自己花钱租下来,还得再掏钱种树,不合算啊。还是村干部带头包山搞绿化,种高山蔬菜,种果树,搞示范。
　　今年60岁的吴平举告诉记者,他东借西凑了1000元钱包下一片山地。“当时心里也害怕会血本无归。”他说,最早种的是西红柿,后来种果树。“由于是山地,光照好,温差大,西红柿格外好吃,当年就卖了6000多元。”
　　看到切切实实的经济效益,荒山承包逐渐在村民中火了起来。如今的东乖场村,所有荒山全部绿化,土层薄的地方,镇里统一种防护林；土层厚的地方,村民都种上了果树。
　　王坟镇的荒山拍卖到户获得了成功,一些外来承包大户也盯上了这里的大山,搞起乡村旅游或有机农业种植,加快了当地的生态发展。
　　靠山吃山更爱山,这是王坟镇生态建设秘诀,让这里大山林木茂密,植被丰厚,形成了良好的生态环境,实现了绿色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