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

　　老三被遣返回来了,我想跟他绝交。他还找你,你不想去也行。木木给大侠打电话。大侠说,我当然去。
　　上戏校的时候,武侠热方兴未艾,三个人同时喜欢上了金庸的《天龙八部》。老大学花脸,性格豪放,喜欢乔峰,人送外号大侠；老三卫东学小生,面貌俊秀,喜欢段誉；老二木木不爱说话,像极了虚竹,虽不情愿还是被冠上了小和尚的称号。
　　木木和卫东第一次闹别扭是因为如梦,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一阵子如梦有事没事爱找木木玩。卫东看见两人同出同进,心里怪怪的。隔三岔五也约如梦看电影,逛商场。有一次,还特意让家人从上海捎了件时髦衣服,如梦穿在身上显摆了好几天。木木怒火中烧,要找卫东算账,被大侠一把扯住。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裳,不要为了小事伤了和气。
　　卫东最终没登上戏剧的舞台,他倒仓坏了嗓子,改练舞蹈了。在别人下乡实习演出的时候,他结识了一批社会上的人,跟着他们喝酒打架,寻衅闹事,临近毕业时被抓到派出所里,要不是学校保他,还真不好说是什么结果。
　　毕业后,卫东办了停薪留职,自己开饭店,卖影碟,挖得第一桶金。那时候几乎天天都能看见他骑着一个摘去消音器,放着超级音响的大摩托招摇过街,车后座不停变换着不同的女孩。
　　活该他出事,据说不小心惹了别人,被捅了一刀。大侠和木木去医院看他,出门时,恰好看见如梦来送饭,木木的眼睛都直了。
　　这之后大约三五年的时间,卫东分别找他们借了几次钱,每次都说是有急用。但事过之后,就再也不提还钱的事了,直到木木今天打电话。大侠决定了,这也是最后一次。
　　等大侠到饭店的时候,木木和卫东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其中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她翘起的手指上轻巧地夹着细长烟卷,吐着一个个烟圈。
　　如梦呢?
　　早离了。
　　喝酒,大哥,喝酒,不要谈别的。木木红着眼睛一个劲地喊着。
　　喝!大哥二哥,你们知道我现在是最落魄的时候了,现在他妈的连爹妈都不认我了,就你们俩还能请我喝酒。你们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是不是?木木。
　　我不知道,大哥说吧。
　　都别说了,今天我结账,从此后各走一方。大侠眼睛可能叫香烟呛着了,赶紧回过头去擦擦眼睛。我这儿只有六百元钱了,给你,不用还。木木也摘下了腕上的手表:这是名牌,特别准,送给你了,祝你一路走好!
　　送走卫东,两个人一路流着泪回到家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卫东的消息时有时无。最近,隐约听说他做药材生意发了。
　　九月初,大侠和木木一起送儿子上学。两个人走在未名湖畔,看博雅塔倒映在湖面,湖天一色难辨真伪,不由长吁短叹,岁月催人老呀,感觉我们才刚刚毕业,这儿子又开始上大学了。
　　是啊,人生了了的事,听说卫东移民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木木,你看对面那个人像不像他?
　　等人走近了,三个人全愣住了。
　　大哥二哥,真是缘分呀!卫东哈哈笑着,我是来参加北大总裁班的,早听说老大的公子进了北大,恭喜恭喜!国内环境太差,我入美国籍了,这是我的名片,先听课去了。晚上请两位哥哥吃大餐,算是还债。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木木接着名片半天没回过神来。大侠不声不响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吐出嘴里的口香糖放到中间,小心地包严实,顺手丢到旁边垃圾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