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凡

　　1928年,中国共产党潍坊地区早期组织创始人庄龙甲壮烈牺牲。在他的带动和影响下,奎文区庄家村庄氏家族10多位成员参加革命。在潍城区鸢都新城小区,庄龙甲侄子、77岁的老党员庄锦华讲述了他的亲属抗战期间的故事。
庄锦华:五岁跟着躲“扫荡”　七岁加入儿童团
　　庄锦华从小随母亲张梅村、奶奶刘爱英在庄家村居住。他告诉笔者,父亲庄雨村一直在外干革命,自己记事起就不知道父亲什么模样。有一年秋天,他与小脚的母亲坐上独轮车,由大人推着,到了潍北。
　　庄锦华后来得知,1943年9月,寿潍县行政委员会(后改为寿潍县人民政府)在报庄子村成立,父亲庄雨村任秘书,兼做民政司法教育工作。考虑到敌占区干部家属的安全问题,寿潍县行政委员会主任石磊决定将一批干部家属接到抗日根据地。
　　这年10月,五岁的庄锦华随母亲到了位于北海滩的固堤场村,住在当地老乡家。庄锦华记得,从那时开始,他就不断地跟着大人到处跑。
　　庄锦华说:“当时自己不懂事,光听大人说‘躲鬼子’,其实是躲避日军的大‘扫荡’。鬼子来了,我们这些抗属,就随着老乡躲在野坡地窖里,冬天有时喝不上水,就砸冰块吃；咸菜吃光了,就炒盐粒吃。”
　　1945年春节后,七岁的庄锦华到泊子联村小学上学,加入了儿童团。在学校里,庄锦华学会了《东方红》、《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跟着共产党走》等革命歌曲。
　　庄锦华回忆道,抗战胜利后的11月,他们全校师生和当地群众,一起欢迎经过潍北、远赴东北的八路军。他第一次见到四匹马拉动的榴弹炮,兴奋极了。
父亲庄雨村:搞得日军火车翻　一枪击毙敌骑兵
　　“受家族的影响,父亲庄雨村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庄锦华告诉笔者,父亲庄雨村原名庄龙田,是庄龙甲的亲弟弟。父亲早年在二十里堡的英美烟草公司做工。日军侵占潍县后,英美烟草公司停工,父亲失业后,被抓去修铁路。
　　庄雨村与几个工友消极怠工,日军便放出狼狗咬,用步枪筒子捅他们的肋骨。铁路修完不久,庄雨村等几个工友相约,趁夜到马少野村附近铁路弯道处,拧掉四块夹板。第二天一早,日军一辆火车在这里翻了车。
　　这样的故事,庄锦华听父亲讲过不少。
　　1942年5月,潍北五区区政府的干部和区中队在西利渔村休整,突然接到情报,说敌人到瓦城、东利渔村扫荡。在转移过程中,任五区武委会主任兼副区长的庄雨村,带区中队和民兵殿后掩护。一个日本骑兵追到近前,庄雨村一枪击中,骑兵从马上摔下来。庄雨村抢过敌人的大盖步枪,带区中队安全转移。
　　1944年夏,清东专署专员陈梅川与昌潍县政府机关,随昌潍独立营在潍河边一个村子驻扎。一天拂晓,柳疃据点日伪军突然包围了村庄。突围中,独立营与敌人拼了刺刀；昌潍县政府秘书庄雨村同机关干部一起,加入了战斗。突围中,陈梅川和警卫员小李身受重伤。
　　部队与县政府机关安全转移到昌邑的瓦城,迅速构筑工事,预防敌人来袭。第二天一早,接到情报,昌邑县城的敌人已经出动。中午刚过,约五、六百个日伪军开始攻击。昌潍独立营与机关干部、民兵奋力阻击,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
　　敌人恼羞成怒,用炮轰击。庄雨村他们迅速隐蔽到掩体中,炮击并没有起多少作用。敌人炮弹中有毒瓦斯,大家便用毛巾堵住口鼻。正巧天降暴雨,毒瓦斯失去作用。当晚,敌人拖着一批死伤者撤走。部队与县政府机关有少数人鼻子中毒,伤亡不大。
母亲张梅村:放脚识字求进步　缝衣做饭搞支前
　　庄锦华的母亲张梅村,日寇侵入潍县前一年与庄雨村结婚。庄雨村参加革命后,新婚才两年的张梅村,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庄锦华,与婆母在庄家村生活。
　　公公早逝,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力,张梅村只好当男人使,操持完了家务再下地干活。庄锦华对笔者说:“三奶奶张月村曾多次告诉我,大夏天,你母亲背上你,到地里干活,因为小脚蹲不稳,经常是双膝跪着,在田里间苗、拔草。”
　　因为丈夫庄雨村在外,张梅村家不时受到日伪特务的监视和搜查,盘查有没有共产党、八路军往来。庄锦华听母亲讲,到了夜里,她常常在土炕前向北跪下,双手合一,默默祈祷在潍北的丈夫平安无事。
　　张梅村带着庄锦华来到潍北后,放了裹脚布,进了识字班,积极参加妇救会的工作,给八路军做鞋,给干部、战士们烧水做饭,缝缝补补,积极支前。
　　庄锦华忆道:“有一次,母亲跟我说,要不是你不大不小的,我也去参加革命工作。我当时刚上小学,还不明白不大不小是咋回事。母亲又跟我解释说,如果你大点呢,就可以当八路军通信员,你若再小一些,我可以把你送到托儿所呀,我就有工夫去工作了。”
　　反“扫荡”、躲鬼子,吃糠菜、喝咸水……在艰苦的条件下,张梅村带着幼小的庄锦华,坚持到了抗战的胜利。
奶奶刘爱英:长子牺牲献次子　坚守老家盼解放
　　　“我最佩服、最亲的是我奶奶。”说起自己的奶奶、庄龙甲的母亲刘爱英,庄锦华动了感情。
　　刘爱英与庄鹏云育有两子一女:庄龙甲、庄龙田(庄雨村)、庄龙彩。当年庄龙甲参加革命,刘爱英全力支持。庄龙甲牺牲,公公庄宗海、丈夫庄鹏云先后去世；庄龙甲惟一的儿子庄济南因敌特监视,有病得不到治疗,9岁就早夭；儿媳无奈改嫁。刘爱英带着不到10岁的小儿子和女儿,坚强地生活。
　　1938年初,庄雨村的几个同学先后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庄雨村也要求参加,刘爱英非常支持。但是,党组织考虑到刘爱英已失去大儿子,自己无依无靠,绝不能再伤这位革命母亲的心,婉拒了庄雨村的要求。
　　庄雨村结婚后,还是在刘爱英的支持下参加了抗日工作。当党组织安排刘爱英与儿媳、孙子转移到根据地时,刘爱英对儿媳张梅村说:“我大儿子被坏人祸害了,小儿子又去打鬼子。我不怕他们那些坏人把我怎么样,我死了不要紧。你娘俩去吧,那里安全。”
　　庄锦华说:“奶奶在敌占区老家,受尽艰难,一个人坚强地盼到解放,才全家团聚。”
二祖父庄立安:隐蔽身份屡遇险　三个儿子勇捐躯
　　庄立安原名庄鹤云,是庄龙甲的叔叔、庄锦华的二祖父。庄锦华告诉笔者:“庄立安比侄子庄龙甲还小三岁。在庄龙甲的影响下,庄立安1925年就参加革命活动,包括文美中学罢课、大柳树抗税、‘抢租抢麦’等斗争。1927年8月,由庄龙甲介绍入党。两年后,被捕入狱,在济南坐了将近五年牢。被组织上营救出狱后,庄立安回庄家村做党的秘密工作。抗战爆发,参加八路军七支队二大队组建,七支队开往胶东时,他留下来继续做地下工作。”
　　1940年,庄立安频繁的活动,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一次,日本鬼子在汉奸带领下,闯进了庄家村。敌人刚进村,就碰上了村民庄以贞,问他庄立安家在哪里?庄立安家在村东头,庄以贞却骗敌人说在村西头。敌人向西头扑去,庄以贞飞快跑到庄立安家报信,庄立安及时脱险。庄锦华说:“这样的危险情况,庄立安已经经历了三四次。”
　　中共潍县县委得知此况,派政治交通员李振鹏带庄立安全家,连夜冲过敌人八十多里的封锁线,来到潍北根据地的西利渔村,庄立安被任命为潍县县大队总务股长。两个月后,他被调到胶东军区第三军分区,任后勤处粮食股股长。
　　庄锦华介绍,庄立安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参军打鬼子,其中一个献身于抗日战争,一个牺牲在解放战场,另一个儿子血洒朝鲜,被誉为“一门三烈”。
　　庄立安的大儿子庄升明1941年胶东抗大毕业,分配到西海地委工作,后任北掖十二区区长。1944年8月,22岁的庄升明在日军“扫荡”时,掩护群众转移,被日本鬼子用刺刀刺死,壮烈殉国。
　　二儿子庄耀天,胶东抗大毕业后,担任潍县五区青救会主任。1945年3月,庄耀天作为地方干部,带头参加了八路军。这年秋,已是潍南胶济二大队指导员的庄耀天,率部攻打西鲍庄伪三支队,冲锋在前,消灭敌人一个连,缴获大炮两门、机枪一挺。1946年,任潍南独立营指导员的庄耀天,在与国民党第八军的一次战斗中牺牲。
　　三儿子庄龙震,抗战最后一年入鲁中抗大学习,毕业后参加解放军,1950年11月牺牲在朝鲜战场上。
三祖父庄鹗云:　受尽酷刑誓不屈　获营救后再抗日
　　“抗战期间,我的三祖父一直做地下工作,其间因叛徒出卖,入狱一年,受尽折磨,伤病伴随了他的后半生。”庄锦华说的三祖父,是庄龙甲的另一位叔叔庄鹗云。
　　庄鹗云比侄子庄龙甲小9岁,1929年就为党做秘密工作,是一位老地下工作者。日军侵来,庄鹗云继续在老家坚持敌后地下斗争。1939年,庄鹗云被敌特分子围捕毒打,险遭不测,所幸身份掩护得极为严密,没有被敌人发现破绽。
　　1940年,庄鹗云负责与中共潍县特一区区委宣传委员丁福祥单线联系,并由丁福祥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1年,庄立安转移到潍北根据地时,又将他负责的地下工作交待给庄鹗云。
　　1942年9月,丁福祥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后叛变。第二年4月,庄鹗云遭到日本宪兵队逮捕。
　　在潍县城的日伪监狱中,日寇多次对庄鹗云刑讯逼供,用带刺木棍毒打,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放狼狗咬,大冬天剥光衣裳用凉水浇,各种刑罚几乎都用上了,极其凶恶残暴。庄鹗云几次奄奄一息,死去活来,但他誓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坚强地挺了过来。
　　“一年之后,地下党组织多方面营救,三祖父终于活着逃了出来。听我奶奶讲,三祖父回家时还不到60斤。”庄锦华悲愤地说。
　　出狱后,为了防止日寇再次抓捕,地下党组织派庄鹗云秘密到淄博博山电厂,继续坚持敌后抗日斗争。当时,庄鹗云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庄锦华说:“那时的伤病,给三祖父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1952年,三祖父参加上甘岭战役时再次重伤,回国后只好转业到地方工作。”
五祖父庄少云:　困境之中拉队伍　昌乐一战显威风
　　庄少云是庄锦华的五祖父,1938年2月参加了八路军七支队二大队宣传队。七支队与八支队合编后,庄少云被编入八支队政治部宣传科。这年7月,八支队派庄少云与郭家瑞到昌乐,协助地方党组织组建抗日武装。
　　当时,张天佐被国民党山东第八区专员厉文礼委任为昌乐县长兼游击独立第四总队长。张天佐企图独霸昌乐,不许任何人插手。在庄少云的努力下,八路军鲁东游击队第八支队第二十九大队于1938年9月成立。为不给当地老百姓增添负担,大队长庄少云决定向张天佐要给养。
　　庄锦华告诉笔者:“到了张天佐部队驻地仓上村,张天佐对20出头的庄少云根本瞧不起,说什么你是潍县人,却来昌乐拉队伍,昌乐人会听你的吗?庄少云据理力争,说抗日不分年龄、不分地区。张天佐自知理屈,答应要他们就地解决给养,其实是敷衍。”
　　以后,张天佐更加严格地控制各村,在给养问题上处处为难,企图把二十九大队饿跑、挤走。庄少云针锋相对,印发了《二十九大队告昌乐同胞书》,广为宣传。群众抗日热情高涨,部队驻地常摆放着群众偷偷送来的给养,二十九大队一天天壮大起来。
　　张天佐暗中算计,企图削弱二十九大队的力量。一天,他派人联系庄少云,联合攻打昌乐城。张天佐要庄少云布防在城东南二里多远的一处墓田,其多于二十九大队几十倍的兵力却布防在城南、城西南,距城较远的地方。
　　庄锦华说:“明知是陷阱,为抗日大计,庄少云硬着头皮也要上。”战斗打响,庄少云率部集中火力发起攻击。出乎意料,日伪军集中向城南、城西南方向反扑,张天佐准备不足,溃不成军。二十九大队完成攻击任务后,安全撤出。这一仗,二十九大队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
　　根据组织安排,庄少云后来带队撤出昌乐,与八支队会合,转战鲁南、鲁中战场,打击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