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涛

　　近日,著名导演李安引发广泛关注的新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在沪首映,受到国内影评人高分好评。谈起这部史无前例的120帧/4K/3D电影,李安却直言自己很不安,“因为我这么快手快脚地拿出来,其实心里是非常不安的,不知道观众会怎么反应。”
　　这些年,见惯了各类大导演、小导演们对自己新片的各种花式吹捧,再听到李安的“不安说”,想必公众也会觉得很新鲜。按照大家习以为常的惯例,这本该是导演多么引以为傲、多么可以大吹特吹的机会,何况这部新片本身的确具备许多值得吹嘘的元素:全球电影技术的最前沿,全世界仅五家影院、中国大陆仅两家影院可以放映120帧版,一副观影眼镜就800元……这要搁到一些人身上,恐怕都要吹到天上去了。但李安却坦陈自己作品制作有些操之过急、操之过快,担心做得不够好,担心观众不买账。
　　面对好评仍觉不安,李安的“不安”不免让人联想到文艺圈一些浮躁的现状。无论电影、小品、相声、歌曲还是文学,能够沉下来、静下来、慢下来精心打磨一部好作品的人,的确是少了。文艺产品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令人忧虑。我们通常看到的是搏出位、刷眼球、卖噱头,拍电影的光顾着圈钱去了,唱歌的唱几十年前的老作品去了,写歌的当选秀节目评委去了,演戏的做真人秀去了,写小说的拍电影去了。许多电影,拉来一堆明星吸引粉丝,宣传起来天花乱坠,实则粗制滥造、乏味无聊。许多相声,缺乏高级点的笑料包袱,净往人体下三路使劲,赚取人类最本能、最原始的笑声。许多小品,不下功夫琢磨语言,大肆抄袭人们早已熟知的网络段子,还自鸣得意、感觉良好。许多文学作品特别是网络文学,一天能写八千字、一万字,却前言不搭后语、令人不忍直视。
　　文艺创作提供的是精神产品,是相当耗费精力的工作,即使花费大量时间和心血都不一定能够出精品,更何况浮皮潦草、敷衍应付。当然,但凡是精品就一定是花费大量时间和心血才能成就的。老版四大名著翻拍的电视剧,每一部都呕心沥血,每一部都堪称经典。1986版《西游记》前后共拍了六年,观众却足足看了30年,至今仍然广受欢迎。过去一部小品、一个相声往往需要打磨大半年,所以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陈忠实写《白鹿原》的时候,告别妻女一个人回到老家祖屋闭门写作,历时四年方才成就这部经典作品。人们常常发问:为什么现在的文艺作品不如过去的吸引人了?原因可能很多,比如选择多样化了、观众口味挑剔了、互联网分散注意力了,但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功夫下少了。打个不太高雅的比方:一只40天就出栏的肉鸡,跟一只一年才能长成的土鸡,味道能一个样吗?
　　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文艺创作也需要倡树“工匠精神”,以作品为立身之本,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解决掉抄袭模仿、千篇一律和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等问题,把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群众。
　　不知道,李安的“不安”能否让更多人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