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炳信

　　过年,对于儿时的我来说,是相当诱人的。“腊八节”刚过,孩子们就开始盼着赶年集了。或是踏着厚厚的积雪,或是顶着刺骨的寒风,步行十几里地,高高兴兴地随大人去赶集。远远地听到鞭炮的声响,我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拽着大人直奔鞭炮市。呀,人山人海,鞭炮成堆,卖主站在自家大车上,用长长的竹竿挑着一挂长长的鞭炮,竞相燃放。硝烟弥漫中,爆竹的巨响使孩子捂起耳朵,拥挤的人潮让大人叫苦不迭,最后掏出几块钱买上几串鞭炮,却依旧舍不得离开。等一挂大鞭放完,地上会落下几个炸灭引信儿的,大家蜂拥而上,争抢起哑鞭来……
　　依照习俗,每家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到集市上“请灶王”。拿出几毛钱买一张印有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神像画片,明明没钱不给,却偏偏还要说“请灶王”,倘若有小孩子不懂事说了“买”字,准会遭到大人一通瞪眼责骂。当然还要买好辞灶的供品,备好一种甜食,黏黏的“糖瓜儿”。待到腊月二十三“小年”的辞灶仪式上,贴上灶王像,旁边贴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点上香烛,供上糖瓜儿、栗子、花生、大红枣等。供品多是甜味的,既有在他升天到玉皇大帝那里禀报时,请他多多美言之意,又有用糖粘上灶王爷的嘴不让他多说之心。
　　来到年画一条街,让人敬仰的伟人像,浓墨重彩的风景图,憨态可爱的胖娃娃,当然,最吸引孩子的,还是成联的年画故事,如《白毛女》《地道战》《铁道游击队》《白蛇传》等,在买不起小人书的日子里,这绝对是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精神盛宴。孩子们如饥似渴,大人却不耐烦了,备年货的任务重着呢。孩子拽不动,就各忙各的吧,这时大人掏出了备忘条:土豆、山药、芹菜、蘑菇、猪肉、糖块、糕点、过门钱,一样都不能拉下的。那时还没有蔬菜大棚,除了家家自产的萝卜白菜葱,能够买到的蔬菜少得可怜,猪肉也就买上三五斤,毕竟囊中羞涩啊。那时候的糕点多是散装桃酥,走多少家亲戚都事先推算好的,称上十斤八斤的,回家后赶紧用印花塑料袋装好,以防孩子偷吃。
　　上世纪80年代初的年集,几乎没有卖成衣的,有的只是当地供销社摆出的布匹摊位,顺带销售头巾、帽子、鞋袜之类。过年的新衣服这时候差不多早已扯布做好,买上一条好看的头巾或一双新鞋子,就能让女孩子欢喜好一阵子。而让男孩子垂涎欲滴的,就是集上的特色美味了,你看那一串串亮晶晶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咬一口酸甜酥嫩；那围满了人的爆花机在慢悠悠地旋转,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酥脆香甜的玉米花,是开在贫瘠土地上的幸福花朵啊!
　　赶年集都是行色匆匆,总是买了这忘了那,或是要买的东西太贵不舍得买,于是只能在剩下的几天里继续赶集“补漏”了。有的地方把年除夕的最后一个集称作“穷汉子集”,说的就是有些人天天赶年集,却总是嫌价钱太贵不舍得买,只能等到最后去集上“捡便宜”了。
　　如今的年集依然熙熙攘攘,但人们的脸上多了一份淡定与从容,因为超市遍地,网上眼花缭乱的年货节也正办得如火如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