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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在接受采访。 李瑜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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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高气爽的一天,我们在高密见到了莫言,刚刚凭借长篇小说《蛙》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他看起来非常平静淡然,但是在他眉角处有一种掩饰不了的幸福喜悦,原来,他的外孙女刚刚出生,仿佛这个大“奖”比他刚刚获得的茅盾文学奖还令他高兴。 “争取用十分钟忘记这个奖” 本次茅盾文学奖改革了新的评选制度,来自全国各地62位评委组成了“大评委组”,克服了“小圈子”的弊端,并实行实名投票制度,每一轮投票的结果,都通过媒体和网络向全社会公布。莫言也全程关注了此次评奖过程,之前,他的两部小说《四十一炮》和《生死疲劳》都入选过茅盾文学奖,但两次都很遗憾地落选了。当得知张炜与自己都入选最后的五部后,作为朋友、同行和山东老乡,莫言第一时间给张炜发去了短信祝贺。 针对网络媒体上对于结果的种种议论,莫言说“我认为这次评选是做到了公正与透明的,这次改革也是具有成效,我的入选,只说明了《蛙》得到了评委们的认可和读者们的肯定,并不能证明你写得比别人好,刚获奖时我就对自己说,争取在十分钟内忘记这个奖,然后轻装上阵。” 他的历史话剧《我们的荆轲》于本月底即将在北京人艺上演,他将侠客精神放到现代语境中进行了重新演绎,谈到下一步的写作计划,莫言表示,他将跳出历史题材的框架,更多地面向现实。 “我只是顺从了人物的性格” 围绕小说《蛙》,人们谈到最多的莫过于“计划生育”这个敏感的题材,关于题材的选择,以及人物所对应的现实原型,莫言谈到,他只是“顺从了人物的性格。” 在2004年,莫言写《蛙》写到了15万字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障碍,“越写越别扭,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于是他放下《蛙》,写完了《生死疲劳》,“当2008年重新拿起《蛙》的时候,发现之前写得太做作,太想求新求奇,反而偏离了小说的本质,作家不应该强加一些不需要的东西在人物上。” “《蛙》的创作不是用来挑战或揭露社会问题,而是完全从人物出发,描写一个中国普通医生的传奇命运,所以计划生育是无法回避的,中国的人口现实也不容回避,我们国家有着特殊的国情,人口控制政策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虽然不能说是上策,但这是中国对全球的巨大贡献。” “我写这部小说的文学理念是‘把自己当罪人写’,表现知识分子的忏悔与自省,所以我选择了书信加话剧的形式而不是史诗,来表现这种忏悔,还有小说中主人公写信的对象,我选择了‘山谷义人’,很多人以为原型是曾经来高密采访过我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先生,其实我给‘山谷义人’加了一个身份:侵华日军的后代,也表现反思与忏悔。” “所以说,这部小说突破了计划生育的局限,达到了文学的境界,应该说《蛙》的获奖,不是一部社会问题小说的获奖,它是因为文学而获得的荣誉。” “重写一遍《蛙》我会写得更好” 提起刚出生不久的外孙女,莫言感慨万千。“我的姑姑是当地有名的妇产科医生,在上世纪50年代初,四邻八乡的人都来找她接生或治病,远到平度、胶州的人都大老远过来找她。2002年大江健三郎先生来采访我时,我姑姑在腊月里骑着自行车从结冰的河面上赶过来与我们见面。我就是由我姑姑接生的,我的女儿也是姑姑接生的,现在我女儿的女儿则是由我姑姑的女儿带到了人间,这种生命与职业的传承令人欣慰。” 谈到计划生育政策对自己的切身影响,莫言说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我还在军队工作,自然是响应国家号召,虽然太太是农村户口,但我们也只要了一个孩子,现在想想,我们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次外孙女的出生让我非常感动,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当年我女儿出生时都没有让我这样激动过,感触更深,也深感我女儿的辛苦。如果带着这些感觉再重写一遍《蛙》,我相信我会写得更好。” “我对80后和90后有信心” 小说《蛙》的时代里,人们所面对的问题主要是生存,在那个环境人们无法更多的考虑孩子的教育与将来,而当现在80后们生育下一代时,由于环境变化与生活成本的增加,他们所面对的是“如何让孩子生活得更好”这样的问题。 当记者问起莫言如何看待两代人的差距,莫言畅谈道:“昨天我带我的外孙女到育婴中心游泳,很多像我这个年纪的老人带孙子孙女们来游泳,看到小孩子们带着小游泳圈,像小青蛙一样在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我确实感觉到两代人的不同。” “我们那时候,小孩子就像小狗小猫一样‘散养’着,父母根本没有时间照顾,饿的时候我们甚至啃树皮吃煤块,现在的小孩奶瓶奶粉都要进口的。虽然我们的社会整体富裕了,但生活成本的提高所带来的压力是不能小觑的。” “现在的80后们一般都是独生子女,结婚后有四个老人要照顾,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希望成龙成凤,所以他们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但是我不担忧年轻一代的发展,因为年代不同,我们要辩证地看问题,我们50后厚重,他们80后和90后轻盈,并不是只有吃不饱穿不暖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只要有社会责任感,他们一样可以写出伟大的作品。” 现在,莫言也跟随潮流开始写博客,更新微博,我们在他的微博上除了来自文学的感受外,也经常会看到类似于“我要去给外孙女洗奶瓶啦”之类让人忍俊不禁的生活片断。他也曾经关注网络上红火的郭敬明、南派三叔的小说,因为“不管是武侠还是穿越也好,如果我的人物性格需要,我也会采用。”就像他说过的,伟大的作品,没有必要像宠物一样遍地打滚赢得准贵族的欢心,也没有必要像鬃狗一样欢群吠叫。它应该是鲸鱼,在深海里,孤独地遨游着,响亮而沉重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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