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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恩昌
我的童年时,冬天经常下大雪。安静而舒适地睡一夜觉,第二天早晨,屋门被足有一米厚的雪封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开,只得找来铁锨铲出一方空间,才彻底把门敞开。这大雪,把小院填满了,屋面镶上了水晶,树枝上挂满了银絮,父亲要去村头井上挑水,雪深没法走,母亲把雪团舀锅里做早饭。大雪封了门,也封了街,封了路,人们常常十几天不能赶集上店,许多好吃的东西买不来,但人人心情舒畅,玩得欢天喜地,都说:“瑞雪兆丰年啊!” 大雪封了门,人们并不寂寞,男人们凑在一起,下象棋、打牌,也有摆庄户宴席,拉丰收话家常的,女人们凑堆后,边纳鞋底边聊天,笑声连连不断。我们小孩子,在雪中如鱼得水,大有用武之地,拿张小铁锨,独出心裁堆雪人。我用雪塑了一位老人,光油油的头,耳、鼻、眼、嘴都凸现出来,又拿玉米棒皮镶上两片胡,拿爷爷弃之不用的旱烟袋,给它含上,它的形象便活现起来,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老农,它在沉思,它在微笑,它在祝福明年的大丰收。这时,我沿大街浏览,其他孩子也都堆了雪人,有七仙女下凡、豆腐西施、叶公好龙、八仙过海、草船借箭、动物和鸟类等,丰富多彩,形象逼真,各有创意。邻家孩子明明,一声高喊:“打雪仗去!”二十多个孩子,分作两队,各据一端,把雪攥成炮弹,瞅准目标互相发射,有的被打在肩上,有的被炸在头上,有的被击中了腿,漫天雪弹飞舞,硝烟弥漫,个别的孩子被击疼了,便装着受了伤退下火綫,整个场面真有雪战的气魄,若“赤壁之战”,似“淮海战役”,如“上甘岭战斗”,喊声不断,炮弹穿流,非常激烈。孩子们连续抛雪弹,人人累出一身大汗,但都高兴得不亦乐乎。大雪,诱惑得他们都成了生龙活虎的壮汉。 雪漫街巷,覆盖原野,农家喜极,热火朝天地搬雪压麦。车推人抬,挤挤撞撞,从街口到麦田人流如潮。天降大雪,已给麦田盖上银被,人们搬雪又压上厚厚一层。一垄垄绿草绳似的麦苗,受到雪的浸润,像在水晶宫里一样,舒展碧叶,绿油油地蔓延,有着生机勃发之势。搬雪的老农,在麦田埂上蹲下来,摁上一袋旱烟,漫不经心地抽着,伴着冉冉升腾的烟圈,如做美梦一般,谋算着明年的小麦丰收。那时候人们生活水平不高,一口人只要吃上百斤麦子,就心满意足了。秋天再收一些杂粮,就是五谷丰登的好年成。眼前大雪漫卷了辽阔的大地山野,保证了农作物的成长,是国泰民安的大好景象。老农扒开雪被,摸一摸湿漉漉的麦苗,两手搓搓被冷风吹皱的脸颊,站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童年的封门大雪,是老天爷给老百姓的馈赠,实际上降下来的是白面和白馍。一场场大雪,封杀大地,也能灭菌灭虫,对冬日环境进行洗礼,洗掉了不知多少病毒对人们的危害,故说大雪也给人类送来了健康。如今我们无能为力的陷入暖冬,遇到冬雪稀少之际,心里常常祁祷并盼望,像童年那样的封门大雪,顺当当地多来几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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