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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娟娟
被生活困得久了,就会向往自然。 站在蒙山脚下,想象着沐浴在被历代圣贤淘染的山风中,或带些“寻踪”的小激动,或循着蜿蜒的古径与沿途的山花、古木纠缠,或用你的耳、目、手、足去触摸它历经千年的沧桑、练达与空灵。每一个去处都让你全身的细胞兴奋到膨胀,如能偶遇三两路人,高谈结伴而上,那更是妙不可言的惬意。 遗憾的是,十月金秋节下,可以结伴的路人竟少得可怜。沿途而上,背后不时窜出一只头顶“宝马”“奥迪”的铁甲怪兽,夹着山风呼啸而上,惊你出一身冷汗;不时又俯冲下一只“怪兽”,几乎是蹦跳着绝尘而去,呆住一片孤芳自怜的野菊,大失花容。“野兽”们窜上跳下,扰得人一路只顾躲闪。那沿路的风光如同被划伤的胶片,断断续续,欲倾诉却又被无数次打断。可恼、可恨!迁怒于足下这平整的柏油山路,从旁葱翠的竹林中随手取一根竹杖,愤愤地敲击它,那“笃笃”的声响竟清脆得让人茫然,一时不知身处何地,是“鸟鸣山更幽”的涧中,还是车鸣人沸的闹市。 登上顶峰,“龟蒙顶”三个赤红大字赫然在目。我疑惑,“龟蒙顶”居然没有龟,问旁边卖煎饼的老汉,老汉指指僻静处的空山笑而不语,我却没有看出究竟。空山自是没有人愿意看了,反倒是“龟蒙顶”三个大字人气高涨。人群熙熙攘攘地聚在这三个字下,“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此起彼伏。然而,山顶的喧嚣似乎遮掩不住苍山的寂寞,苏学士的“不惊渤海桑田变,来看龟蒙漏泽春”,康熙爷的“马蹄踏碎琼瑶路,隔断蒙山顶上峰”,乾隆帝
的“山灵盖不违尧命,示我诗情在玉峰”,竟然惨败给了这三个大字。朝圣般徒步而上的,乘坐铁甲怪兽飞速而来的,无一不带着匆匆的行色拜倒在这三个大字脚下,虔诚地近乎茫然! 随着人流,惴惴地来到孔圣人“登东山而小鲁”的地方,果然是一块碑文,一座塑像,还有拥挤着与老夫子亲密合影的游人。疲乏地卸下肩上的背包,倚身于护栏俯首而视,群山如同朝拜的圣徒,俯于脚下,纵便是绝壁如削、峻岩森森的鹰窝峰,还是公鼐笔下“我欲峰头一伫立,却从天外数芙蓉”的大小云蒙峰,再也傲慢不起来。层层叠叠的山峦在茫茫雾海中若隐若现,若吹来一阵山风,远处便翻起一片红翠,山花在也林涛中闪烁。脚下被两旁山体夹住的峡谷,深望一眼,突然也有了“虚怀若谷”的感觉。老夫子在山风中笑得极富韵致,美髯垂胸,长袖低回,似轻吟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在雷鸣般山涛中岿然不动。 站在夫子的身旁,连最愚钝如我般的人也有了些许体悟。我们在这个节奏日益加快的时代,是否已经忘记了为人的根本?看看身边这些连旅游都形色匆匆的人,赶任务般匆匆爬上来,匆匆拍照留念,又趁着暮色匆匆下山,返回自己一团乱麻般的生活圈。第二天,迎着清晨的丹霞,又汇入不知道为何而忙碌的匆匆行人中,却不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张丽均曾说:“在这个喧闹的世界上,有许多事情真的并不比看云更重要。”匆匆一生却唯独冷落了生命,岂不是颠倒了乾坤,做了一辈子的糊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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