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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视野 故乡情怀 |
——访潍坊籍文化学者张崇琛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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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凡 千年以来一直无人能够读懂的28字奇文《仓颉书》,被兰州大学一位教授成功考释,原来这神秘的28字是黄帝战胜末代炎帝及蚩尤的纪功之辞。这则从2011年8月3日召开的第九届海峡两岸先秦两汉学术研讨会上获悉的消息,两天后经香港《文汇报》报道,旋即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关注,各种媒体纷纷转载。而破解这一“千年迷”的便是潍坊籍文化学者张崇琛先生。 张崇琛,山东诸城人,1943年生于县内枳沟镇薛家庄一户贫苦农民的家中。1962年毕业于诸城第一中学,196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后师从著名国学大师姜亮夫先生,为王国维、章太炎先生的再传弟子。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甘肃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兼任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及国内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为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入载英国剑桥《国际著名学者传略》。 教书做人澹泊宁静 笔者至张崇琛教授家中拜访,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头发略显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话语中又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东鲁乡音。客厅迎面墙上,挂着原中国文联副主席陶钝(诸城人)为他书写的“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的条幅,还有先生自己所作的《放鹤园志感》诗和名家书写的立轴。由于事先已读过曹胜高教授的《鹤园先生》一文,知晓放鹤园乃先生家族世守的一处园林,先生有时也会自署“鹤园”。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摆放着几盆自种的薏苡(即《诗经》中的芣苢)、薇菜及蓍草(从河南淮阳太昊陵移来),据张崇琛教授说,这几种植物,是专为写考证文章栽种的。 落座之后,张崇琛教授递来的一杯清茶,于是我们的谈话便从饮茶开始。张教授说茶性温柔,含蓄绵远,品茶既有着独特的情趣,也是领略中国传统文化的最佳方式之一。每次与二三好友或学生静坐聊天,一杯茶在手,那份幽韵如云、不绝如缕的感觉,常常令人陶醉。他认为,茶道讲求“澹”和“静”,而“澹”不单指性情的恬澹,也包括对名利的澹泊;“静”则除宁静、纯静外,也还有静中致远,静中寓动,动静相辅而相成之义。所以,澹静品茶,并不意味着消极和无为,相反,倒是一种寓有创造潜能的文化生活方式。张教授说,他的不少著作和学术论文都是在品茶中完成的,而他为研究生讲课也常常是在茶香融融中进行的。 除品茶外,张教授说他还喜欢京剧,有时也能哼几句。此前我们就听他的弟子说过,先生清唱的《借东风》曾在甘肃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先生还结合教学,将京剧搬上了大学讲坛,请李维康之父李宗岩等一批专业演员现场演唱各种曲调,由张崇琛进行解说。在此基础上,张教授又参与创建了兰州大学业余京剧社。目前该京剧社仍在坚持活动,并不断到上海等地演出,还获得了“第二届全国京剧票友大奖赛”的组织奖。 当问及他的人生经历时,张教授说,自己的一生最为简单,大都围绕着一个“书”字,即早年读书,工作后教书、写书,而其最大爱好又是藏书,故用“四书”二字便可概括平生,张教授也因此谓其书房为“四书堂”。至此笔者方悟出,原来先生的学养之厚,成果之丰,与他跟书结缘是分不开的。于是,笔者不禁问道:“听说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节目曾邀请过您,您没有去?”先生答道:“是有这么回事,那是2005年下半年。他们是好意,但我年纪大了,老年人戒之在得,还是把机会让给年轻些的人好。” 肩负使命治学不倦 张崇琛教授是知名的中国古代文学及古代文化研究专家,著述宏富,主要著作有《楚辞文化探微》、《中华家教宝库》、《中国古代文化史》、《名赋百篇评注》、《诸葛亮世家》、《古代文学与传统文化》(合著)、《中国古代作家作品研究》(合著)、《古代文化探微》、《古代文化新论》等十余种,涉及领域有楚辞、《聊斋》、文化史、教育史、诸葛亮及琅琊文化等方面,并取得了许多具有重大学术价值的成果,在国内外学术界享有盛誉。但当笔者要他介绍自己的研究成果时,张教授则一言以蔽之:“我的一生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弘扬中国传统文化。” 于是,笔者不得不转换话题,向张教授请教自己的治学心得。这一来,先生的话似乎多起来了。他说自己的治学方法实际是继承了王静安先生的“二重证据法”和姜亮夫先生的综合研究方法。其治学特点,一是注重大文化视野下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主张对古代文学作品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综合研究;二是主张思辨与考据的结合,既重文献的根据,又重理性的思辨,二者缺一不可;三是主张博与专的结合,文与史的融通,并力求通过“聚合效应”以获得新的研究成果。 笔者联想到张崇琛教授的多部学术著作,其实都贯穿了这样的研究方法。如他1993年出版的《楚辞文化探微》对《楚辞》的丰富文化内涵进行了多方面的发掘与探讨,1994年7月7日《人民日报(海外版)》整版予以介绍;1997年出版的《诸葛亮世家》,作为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诸葛氏家族的著作,将诸葛亮及其家族置于琅琊文化这一特定的地域文化氛围中进行研究,并根据大量的历史资料,经过精心的考证,不但将一个近真的诸葛亮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而且对诸葛氏家族的脉络及许多重要人物的事迹也作了勾勒。 张崇琛教授的治学方法,在他对中国古代文化的宏观研究方面体现得更为充分。他的《中国古代文化史》系统介绍了中国古代文化的十六个重要组成部分,既有理论深度又有较强的可读性,而其首章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征归纳为“天人合一,以人为本”、“诸家兼容,以儒为主”、“多神并敬,无神为常”、“德能统观,以德为重”、“述作共倡,述为号召”,被学术界认为“足以揭示传统文化的核心精神”,一版后又再版。 而他“闲暇得之”的另一部著作《中华家教宝库》,以其所收资料的完备(自先秦以迄近现代)及对中华家教内容、特征、方法探讨的深入和精微,曾被美国著名汉学家、夏威夷大学终身教授罗锦棠誉为“空前未有之家教巨著”,“一部难得的雅俗共赏的佳作”。还有《古代文化探微》与《古代文化新论》对古代文化一系列专题论析的精辟与邃密,以及他对蒲松龄和《聊斋》文化“被公认为见地不凡”的研究(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伊藤漱平语),都体现了这样的特点。 目前,张崇琛教授虽已从教学岗位上退休,但他的研究工作仍在继续。《仓颉书》考释便是他最近的一个研究成果。此外,他还承担着伏羲文化研究、琅琊文化研究以及中庸之道研究等多项课题。他深情地对笔者说:“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作为一位文化学者,弘扬传统文化是自己的使命,一定要不遗余力。” 倾力弘扬家乡文化 谈话中,当笔者提到“咱(zen)老家时”,张崇琛教授会心地笑了:“‘咱’这个字可是有来头的。‘咱’即‘朕’,先秦时两者读音一样,而且作为第一人称代词,普通百姓都是可以用的。秦始皇称帝,把‘朕’定为皇帝自称,别人不能用了。但山东人不管那一套,照称‘朕’,只不过字变成了‘咱’了。”张崇琛教授对齐鲁乡音的精妙研究,令人叹服。 谈到老家,张教授的情绪顿时兴奋起来,而话语也由原先淡淡的乡音变为浓重的诸城话。他说他老家后面是西岭,前面是潍河,而西岭、潍河间还有一条潺潺流下的小溪,自西北而东南,蜿蜒流贯村中,然后入于潍水。而就在小溪的入潍水处,又现出一大片地势稍高的平地,祖辈相传,那地方叫“葛陂”,即诸葛亮的祖居地。先生说诸葛氏原本姓葛,后来他们举家迁到了阳都(今沂南),因当地也有姓葛的,为相区别,才复姓诸葛(即诸县葛氏)。小时候他就经常听老人们讲论葛陂和诸葛亮,到大学教书后,遂不知不觉对诸葛亮研究情有独钟了,而他对诸葛亮祖居地考证的论文,也早已为学术界所接受。 张崇琛教授说,离开故乡整整五十年,现在已是名副其实的“东南西北之人”了。问其故,张教授道,籍贯山东,是为“东”;早年求学在上海、杭州,是为“南”;后长期工作在兰州,是为“西”;又娶了一位东北太太,是为“北”。他说,自己虽不能经常回家看看,但通过对乡邦文化的研究,也寄托了他的思乡之情。 张崇琛教授对乡邦文化的研究,最享誉学术界的,自然是他的琅琊文化研究。自1994年他在全国第八次诸葛亮研讨会上首次提出“琅琊文化”的概念以来,又陆续发表了20余篇这方面的研究论文,并指导编写了四卷本的《琅琊文化史略》,进一步将“琅琊文化”界定为“介于齐鲁文化之间而又兼得齐鲁文化之长”的一种文化,并首次阐明了琅琊文化的“三大特征”,即民风的古朴、敦厚、求实然又不乏进取精神,学术思想的兼容性及学风的经世致用,思想的深邃与行动的深谋远虑。 张教授说,如果齐文化的代表人物是孙子和管子,鲁文化的代表人物是孔子和孟子,那么琅琊文化的代表人物便是诸葛亮和王羲之。这不但开了琅琊文化研究之先河,同时也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开拓了新的领域。 与此同时,张崇琛教授还先后撰写了一批介绍诸城文化名人、阐扬诸城文化精神的学术论文,包括对舜生地、诸葛亮故里的考证,对王渔洋、蒲松龄、孔尚任与诸城人士交往事迹的钩稽,以及对清初诸城遗民集团活动的追寻,这些文章最后都收入他的《诸城文化探微》一书中,从而为弘扬家乡文化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话题最后又回到仓颉造字上来。张教授说,目前有关仓颉造字的遗址和传说很多,而潍坊地区的寿光便是其中的一处。寿光古属北海郡,据南宋郑樵《通志》载,仓颉石室记二十八字,在北海仓颉墓中。但情况究竟如何,他很想实际去考察一次,以便为弘扬家乡文化再尽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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