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勇

　　阳台上的栀子花陆续开了,朵朵赛雪,香韵满室,千般旖旎,万种妖娆,惹得家人流连驻足,探身观望不已。
　　花是朋友送来的,记得刚端来时,让我眼前一亮,那亭亭玉立的树干,欹侧扶疏的枝条,肥厚碧绿的叶子,缀满树枝的花蕾,像一位肤色深黑的非洲姑娘,给人以健壮丰腴之美。
　　说来惭愧,我不会养花,也不善赏花,更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意识中便有了花如人生的调子,于是赏花也带上了一种沉重的情结,淡淡喜悦后,定是强烈的伤感。
　　依我对花的肤浅理解,赏花莫如观叶。花初栽下,浇水疏土,嫩芽既出,便盼展叶,如此天天充满希冀,便觉前景光明。
　　及至蓓蕾缀枝,含苞欲放,也是赏花的极好时节。这会让人想到杜牧的浓艳诗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此时的花儿,青春勃发,正是娇滴滴的妙年之际,姿态秀曼,乖觉可爱。雨露滋润之,草木庇荫之,日月赋以灵气,山川赐之秀媚,天地万物钟于一身,此等妙时,不赏更待何时?
　　待到花入高潮,我看到的是繁花似锦,嗅到的是芳香四溢,想到的却是兰薰而催、盛极必衰,更由此联想到人生之乐极生悲盛筵必散,如此人生难测,怎不令人伤感叹息?
　　何况待到鲜花怒放,精力耗尽,转眼便是落花流水。此时花褪残妆,满树披靡,曾经一时的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如今落了个红颜褪尽,悴色早生,怎能不令人思之而泪流?
　　老妻见我对花叹息,急忙拉开我,一边轻轻摘下枯萎的花朵,小心放入花盆中,一边嗔怪道:“你呀,教了大半辈子书了,还这么消极,看个花也盛极必衰乐极生悲,你为什么不想想‘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呢。”
　　老妻一言,犹如菩萨清水一点,让我更肺换腹,豁然而悟。是啊,芽叶展翠,花播芬芳,落红化土,尚思护花,终生奉献,不思索取,这是多么美妙的道理啊,而这不也正是教师的职业特点吗?想到这里,我如犯人蒙大赦,枯苗沐圣雨,心里不由荡漾起阵阵快慰。于是我重为栀子花施肥,浇水,疏土,盼望着它花期重至,再一次舒蕊展瓣,馨香四溢,赋予我崭新向上的人生妙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