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小区的大门外,是两条大街交叉而成的丁字形路口,恰好位于小城的中心地带,所以,这里就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市场。不大,卖青菜,卖水果,卖熟食的居多。
　　每天出出进进,朝夕相见,那些人,我大多都熟识了。
　　这一天,早饭后,一出门,就发现卖青菜的地方,多了一位卖菜的女孩。女孩,个儿不高,但身体极是匀称。抬眼与人对望,脸上立即现出浅浅的、近乎羞涩的笑。那笑容,如晨曦微露,满是明媚的蕴藉。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我猜是一名学生,不知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女孩面前,摆着的青菜与别人大体相同,就是西红柿、黄瓜、茄子、土豆、豆角、青葱等。但特别新鲜,不似是从菜市场批发的,更像是附近的菜农,趁鲜现摘的,因为早晨的青菜大多还带着露珠。那样干净的青菜和卖菜的女孩极是相配,让人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才配卖这样清鲜的菜蔬。
　　顾客少的时候,我发现,女孩就做两件事:一是清理蔬菜,二是看书。女孩看书看得很专注,有几天,我发现她看的书,竟然是周作人的《苦竹杂记》。这么年轻的女孩看这样的书,让我觉得怪怪的。因为时下的女孩,多喜欢看流行杂志。清理蔬菜时,她做得很细。比如清理青葱,她总是把大小相近的青葱,摆放在一起,便于顾客拿取；特别小的或者断裂的,她就将其放在一边。放在一边干什么?我莫名其妙。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其中的答案。有一次,我去买她的青葱,同在买的还有一位衣着邋遢的老妇人,想来日子一定很穷。老妇人说:“我买5毛钱的青葱,能卖给我吗?”女孩脸上一蹙,但很快就浅笑颜颜地说:“能卖的。”顺手拿了几棵青葱,送到老妇人手中。接着,一转身,将身边的那些细而小的青葱拿起,送到老妇人面前,说道:“奶奶,您要是不嫌弃,这些送给您。”老人谢不绝口,姗姗离去。女孩目送着老人离去。然后回首向我浅浅一笑。我明白女孩那“一笑”的意思。
　　我喜欢女孩脸上那种明净、浅浅的笑,像天边的一抹晴蓝,给人一种清爽、熨帖的感觉。
　　那一个中午,下班后,路过。看到女孩正在吃饭,手里攥着两个馒头,一个已经咬开了。这时,一名乞丐踢踏着走了过来。我是认识这个乞丐的,终日就在菜市场边转悠,有些傻,很是讨人厌弃。乞丐,在女孩菜摊前站住了,眼睛贪婪地望着女孩手中的馒头。女孩浅浅一笑,顺手把手中的一个尚未吃开的馒头递给了乞丐。此后,我便常常看到乞丐站在女孩的菜摊前。女孩,要么给他一个西红柿,要么给他一只黄瓜,凡是能生吃的,女孩都会给他。而且专挑又大又好的。连旁边其他卖菜的都不忍了。有时候,别人就替女孩将乞丐撵走,数落道:“你这个女孩,这样卖菜还行?”
　　女孩,又是笑笑,浅浅的,那么明媚而纯净,远山青岫一般。
　　这一日下午,天近黄昏。我下楼,就听到了一阵阵动听的歌声。走出大门,发现小市场边上的广场上,正有几个人在唱歌。走近,知道是三个残疾人在募捐,以自己动听的歌声,募捐自食。我习惯性地掏出十元钱投进了他们的捐款箱中。回首,也看到那位卖菜的女孩,手中拿着十元钱,走过来,投进了捐款箱中。看到我正在看她,她的脸竟是红红的,也许是出于羞涩。
　　那一刻,我的心中热热的。以小见大,我知道:这不仅是一位爱笑的女孩,更是一位有爱心的女孩。我觉得,她脸上的红晕比那天的晚霞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