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

　　辛卯年九月二十九日,母亲溘然仙逝,音容笑貌宛在眼前。然而,物是人非,触景生情,不禁潸然泪下。　　母亲是日照人,革命老区晴朗的天,滋润着她的心田,识字班、妇救会有她的身影,支前队伍里能听到她欢快的歌声。参加工作进城后,热爱家乡、不忘父老乡亲,是她刻骨铭心、不变的情怀。当母亲曾经年轻的脚步逐渐变得蹒跚,常常会瞅着家乡的老照片发呆,然而由于奶奶、父亲常年患有重病,母亲晚年也疾病缠身,想再回老家看看的愿望,终未能实现,我们做儿女们的,都后悔不已。亲爱的母亲啊,您看到了吗?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有一缕缕的炊烟缓缓升起,那里氤氲着您飘逝的童年、少年的记忆。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抗日战争初期,年仅十五岁的父亲就投身革命,立志报效祖国,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母亲参加工作后,共同的革命理想和追求,像一根无形的纽带,把父母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巧的是,父亲大母亲两岁,他俩生日却是一天。
　　“文革”初期,父亲像许多老干部一样被造反派打成走资派,心理和身体上都饱受磨难,母亲不离不弃,真情温暖。父亲四十来岁时,因工作劳累,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病,一病三十多年,生活经常不能自理,母亲从住院陪床到日常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晚上很少睡过囫囵觉。到了晚年,父母的感情,从革命伴侣到亲密老伴,更像一壶老酒,至纯至浓。可惜父亲比母亲早逝十多年,给母亲留下了无尽的悲伤。在他们相处的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中,无论是在顺境和逆境中,都做到了长相守、共甘苦。
　　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在母亲身上体现得几近完美。建国初期,我出生后,奶奶进了城,全家就住到了一起,打那以后,奶奶和父母没分开过。奶奶逢人就夸母亲贤惠。在我们兄妹的印象中,母亲好像永远不知疲倦,星期天、节假日舍不得休息,几乎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后来,奶奶中风在床上瘫痪了八年,她就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毫无怨言地侍候了八年,按时喂饭喂药。我的爱人常对我讲起一件难忘的事:“你在部队参加拉练那年,孩子出生后,全是婆婆侍候的月子,比亲娘还要强,这恩情一辈子不敢忘”。母亲对儿子、儿媳亲,对女儿、女婿的关怀更胜一筹,我的儿子和几个外甥相继出生后,都是母亲帮助带大的。这一切,我们兄妹四人都看在眼里,感恩在心。
　　母亲自打参加工作后,几乎在所有工作过的单位里都被评为模范或先进工作者,各种奖状和证书一大摞。她不仅勤奋工作、艰苦朴素,而且心地善良,总是想着别人,热心为别人办事。至今许多人说起母亲来,仍然直竖大拇指,交口夸赞。
　　晚年的母亲是幸福的,四世同堂,重孙绕膝,其乐融融。但母亲仍然不肯享清福:刷碗是她的专利/丝瓜瓤演绎出拿手好戏/流水在指间像沂蒙小调/母亲忘掉了年纪/开门迎客是她的专利/门铃响起皱纹都在笑/颤微微的身躯喷薄出无尽活力/手拉着宾客的手开始了幸福的唠叨/接电话是她的专利/抓话筒时动作像跨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叠重孙的尿布是她的专利/眼瞅着稚嫩的小脸,母亲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啊,母亲的“专利”,老娘的自在/谁说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