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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恩昌
麦子黄梢,蚕吃老食。天刚放亮,父亲就推着响耳车上山砍桑。这是一年之中,父亲最重、最紧张的活儿。他把槐木把儿斧子,磨得利刃闪着寒光,似乎桑枝儿一触即断。他穿起一件白汗褂,又套上青夹袄,以防早晨风凉。寻着布谷鸟高声啼叫的山崖,急匆匆奔去,到达桑园时,他的一双山杠鞋已被晨露打湿,汗湿的脸颊飘着淡淡的雾气。 我家的桑园,分布在一个山坡上。一根根褐色的树干,托着圆圆的碧伞,仿若点缀整齐的玲珑盆景。一片片巴掌大的绿桑叶,在朝霞映照下,闪着熠熠磷光。父亲登上树杈,挽挽袖子抡起斧子,“咚咚咚”的砍桑了。这声音,响在旷野空谷,震醒了青山之梦,牵出了山乡百鸟婉转的啼鸣。这清脆的斧音,是农家麦季丰收的喜音,是起伏在山野和父亲心野的欢乐之曲。农家对桑,有个俗语:“一斧子一条鳞刀鱼!”意思是一斧子砍下的桑枝,养蚕做出的茧,换来的钱,足够买一条大刀鱼。砍桑时,父亲可能想到了这美好的梦境,被丰收的希望鼓舞着,他手中的斧子,擂得如闪电的快,只见一道寒光过去,那鸡蛋粗的挑着沉甸甸绿叶的桑枝,便沙沙落地。砍桑期间,活儿够沉重了,他反而不觉得累,嘴里还在哼着沂蒙山小调。东山后的太阳升起来了,那一缕缕金丝照射进桑园,满园闪着一串串小太阳。父亲满面红光,手脚麻利,一会儿砍的桑枝就装满了响耳车。咯咯咯,车儿走在山坡上,若银鹅唱曲。尽管一个早上,他上山下山跑七八趟,母亲还是再三向他告急:“能不能再快一点,蚕宝宝又把桑叶吃光了!”父亲紧紧腰带,摁上一袋旱烟,边走边抽着,继续大干。 太阳转向中天,桑园里的几十棵桑树,大部被砍光了头。就在父亲担心桑叶,不能满足老蚕时,母亲传出激动人心的话语:“蚕停老食了,都来上簇吧!”这时刻,全家人都聚拢起来,把停食的蚕儿移到蚕簇上,好让它们做银茧。父亲砍桑累了个大汗淋漓,但当他看到蚕上了簇,银茧丰收即将呈现在眼前,那一年之中最多的收入,就要到手,他兴奋的满脸笑意,想到麦子已黄,也要收刈,真是喜上加喜。 农家盼来盼去,最盼的就是麦黄、蚕茧丰收时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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