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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来森 初春的天气,仍然溢着一些料峭的寒。 早晨起来,我在庭院中散步。空气异常的清新,对面屋檐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然后陡然飞走,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抬头望天,天蓝得深厚,给人一种潮涌般力量生发的感觉。我心畅快:毕竟是春天了,春寒,挡不住万物的复苏。我在想着母亲,母亲也该“复苏”了,积年的哮喘,使得她在冬天里受尽了折磨,每年,都盼着春天早点到来。 正这样地想着,忽然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说是母亲病得厉害。 我赶紧拨打120,并随着医院的救护车回到家中。其时,家中已聚集了许多探望母亲的人。母亲的脸,浮肿得厉害;人,急促地喘着。我赶紧扶母亲上车,仅仅走动了几步,母亲就因呼吸不畅,嘴唇变紫了。来到医院,经查,母亲是因哮喘,引发了肺脏衰竭和肾积水。医生赶紧给母亲供氧,并挂上吊瓶注射治疗。一段时间之后,母亲的呼吸渐趋平缓,终于可以平静地躺在那儿了。 我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母亲,想着母亲的病。 母亲曾说,她的哮喘病,是因生二妹而落下的。其实,我明白,母亲的哮喘病根本就是积劳而成。她们这一代人,恰好生活在大集体时代,那样的一段岁月,生活异常的艰苦,讲究男女“同工同劳”,女人同男人干一样辛苦的活儿。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母亲青春亮丽的影像,总是她瘦弱、疲惫的身影。每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然后赶紧为全家人做饭,喂猪、喂鸡,等到她忙完这一切后,常常是只能吃凉饭或剩饭了。饭后,继续随大集体出坡劳作。这样地年复一年的辛劳,怎会不疾病缠身?她的辛劳,换得的就是难以根治的哮喘。 在家中,母亲对我还是满意的,她认为我是孝顺的,也常常在外夸我。在村子里,我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孝子”。可是,我的“孝”又表现在哪儿呢?也只是提供给母亲相对充足的生活费用和常回家看看。每次母亲生病,都是别人告诉我才知道,在母亲最痛苦、最危急的时刻,救助母亲的不是我,而是邻居们或者我的妹妹们。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远离自己的父母,本身就是一种不孝。母亲大概不会考虑这些,她太容易满足,满足于儿子的一切,却总是把自己的病坚持到不能再坚持。她怕花钱,怕给子女添麻烦。 春日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母亲的病床上。病室内,清明而安静。母亲静静地躺着,我看到她的脸似乎不再那样浮肿了,嘴唇变得红润起来,她宁静而安祥。 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母亲的哮喘,早就会随着季节的变暖,变轻了。可今年,母亲却陷入病重之中。我知道,花开就会花落,母亲已近八十岁了,可在这样的春天里,我只愿意看到花开。外面,春意正浓,我想用我的牵挂,“牵”着母亲重新走进这个春天里,唯愿母亲尽快好起来,去迎接那更多、更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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