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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人还说话,评书就不会灭亡。 前不久,常德鼓书进京汇报演出。一只书鼓,两只鼓楗,一两个演员,在节奏变换鲜明的击鼓伴奏中,讲述着一个个鲜活的、动听的、有趣的故事,令人耳目一新。据说常德古书在当地颇受群众欢迎,已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他们的演出使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上世纪50年代在四川成都出土的东汉说书俑,那一手挟鼓、一手扬棒、神采飞扬的东汉说书人,已成了我们的一个历史文化符号。 常德鼓书是否与东汉说书俑有传承关系,须由专家去考证,但我觉得这种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两千多年流传至今,仍然保持着质朴、本色、自然的风格,仍然还受观众欢迎,倒是值得深思细想的事。 如今已进入网络时代,全球近在咫尺,世界文艺摆在眼前。文艺舞台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是一个声光、电效变幻无穷,对观众的感官刺激超过理性思考的时代,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形式诸如评书、鼓书发展前景如何,令人关注。 常有人问我:“评书艺术今后走向如何?”我说:“只要人还说话,她就不会灭亡,因为她是说话的艺术,她只会越来越好;因为她是民族的传统艺术,她是与民族共存亡的。一个民族兴盛,这个民族的艺术必然会兴盛,如果民族兴盛而民族艺术却衰亡,说明这个民族已被异族同化了。” 评书不衰亡的基础主要有三点:精神传承、群众基础和突破创新。 所谓精神传承,亦即思想传承。有人说“中国人的历史知识,是从听书、看戏里得来的”,是的,普通群众无暇读“史书”、看“通鉴”,是“说书”和“唱戏”向他们传播了中国的历史事件、历史故事和历史人物。智慧的化身诸葛亮、忠义之士关羽、民族英雄岳飞等等,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和脊梁,我们中国人的骨子里和血液里流淌着他们的影响。这便是思想。没有这种思想,文艺便不会有社会效果,没有社会效果等于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人是“行尸走肉”,没有思想立意的文艺作品只能是文化垃圾。有人反对文艺作品有教育作用,其实自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文艺作品一直存在着教育、导向作用,她与“高台教化”相辅相成,只是寓教其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而已。 群众基础,亦即曲艺赖以生存的基本。从唐代李商隐的“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到宋代陆游的“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乃至元、明、清、近代,都有群众热爱曲艺的记载,更何况评书、鼓书与文学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是先有话本后有名著。明代的“三言”、“二拍”实乃说书文学。时代进步,科技发达,群众是受益者,而民族艺术亦然。评书、鼓书与时俱进,广播来了,有广播评书,电视来了,有电视评书,网络开了,有网络评书,如今又有了手机评书……综合各种受众群体,迄今仍有着广大的观众基础。 突破创新,是一种艺术形式存在的必备条件,也是一种必然规律。“说书”、“鼓书”艺术,自汉、唐至今,形式未变,受众依然,是因为她随着时代的变迁在不断地改变和完善自己。“艺无止境,止则僵,僵则死。”如“常德鼓书”,尽管形式看着很传统,但内容却是当今社会的现实,使人听后,如在左邻,如在右舍,乐于接受。这便给从业者提出了课题:如何给你的艺术形式赋予新的社会内容?在文化市场中要想有竞争力、有受众,需要下真功夫,练好技巧,深入群众生活,挖掘时代精神,写出感人作品,感人愈深,作品寿命越长。 我们都是历史的过客,在我们这个时间段里,要有所突破,有所创新,留给后人一段可接续的里程。 田连元 (作者系著名的评书表演艺术家,他出身说书世家。代表作品:《隋唐演义》《杨家将》《瓦岗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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