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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成
对隋炀帝杨广这个曾被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称作为“标准暴君”的奢靡残虐,即便是对我国古代历史只稍有了解者,大抵也能略知一二的。但若论及他那脾性诡诈、极善“矫饰”的“两面人”作为,似乎就知者鲜有了。其实,只要翻阅一下相关史籍,对此便能了然于胸。不说别的,就单单说他能继承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杨坚之宝座,成为隋家天下的“皇二代”,大抵与他那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作派,是不无关联的。 想当初,文帝对太子杨勇是很信任的,不只使其“参决军国政事”,即使是杨勇提出的批评建议,文帝也都一一采纳。可是后来,却逐渐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落,生出了猜疑和戒心。于是,早就觊觎太子之位的杨广,就施足了会矫饰、善伪装的“两面人”的功夫,且最终如愿以偿。 杨勇的东宫正室是妃子元氏,但元氏却不得宠,又突发心疾,“二日而薨”。而杨勇对其他姬妾,尤其是对云昭训格外宠爱,并让她总揽东宫内的事务,且同她生下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等诸子。为此,独孤皇后很不高兴,对杨勇亦予责备,还经常派人前往窥探,寻找杨勇的过失和罪过。杨广得知此情,为博得文帝和皇后的欢心,本来极喜声色、淫乱无度的杨广,却极力装饰得自己一本正经。文帝和独孤皇后每次派身边的人到杨广住处,无论来人的地位高低,杨广必定和正室萧妃一起在门口迎接。有一次,文帝和独孤皇后驾临杨广府第,杨广将他的美姬都藏到别的房间里,只留下年老貌丑之人,身着没有文饰的衣服来伺候。 隋文帝深知“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所以崇尚节俭,“以俭约为先”。故而对太子杨勇穿着奢华、行事铺张很是不满。有次杨勇披挂着本来已很精美却又在上面再加装饰的铠甲,这让文帝很不高兴。后来到了冬至节气,杨勇排列乐队接受百官祝贺,各地长官进献自己辖地特产,更让文帝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落。杨广为取得文帝欢心,也在节俭上极力伪装矫饰自己。就是在那次文帝与独孤皇后驾临杨广府第时,杨广不只让年老貌丑之妇身着朴素无华的服饰伺候,还把房间里的屏帐也都改用上朴素的幔帐,且故意将琴瑟丝弦弄断,甚至不让人揩去上面的灰尘。其节俭上的装模作样、弄虚作假,真也算得上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机。而文帝和独孤皇后,竟被骗得十分高兴,喜爱杨广超出了别的儿子。 在人伦孝悌、手足情谊上,杨广“两面人”的脾性,更显示出他的诡诈阴险,心狠手辣。杨广被任命为杨州总管,朝见文帝将返杨州时,进宫向独孤皇后辞行,一边跪于地上一边流泪,“呜咽不止”,说自己怎么性情见识愚笨低下,自己怎么顾念平时兄弟之间的感情,表现得连皇后也悲伤得不能自抑。甚至皇后还对人亲口称道:“吾儿大孝爱”,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亲自远迎,说到远离双亲,没有一次不流泪。而背后呢?他广为笼络人心,“倾心与交”朝廷中执掌朝政的重臣,以致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诽言谤语。还命令专人私下贿赂受太子杨勇宠信的一名官吏,让他暗中观察太子动静,串通大臣杨素,造成“于是内外喧谤”,杨勇“过失日闻”的情势。及至独孤皇后死,已然杨勇“以谗废”,而成为太子的杨广在文帝和宫人面前假惺惺装作悲痛欲绝,可在自己府内呢,却是饮食谈笑,一如平常。文帝把前太子杨勇囚禁在东宫,交给已为太子的杨广管束,杨勇“自以废非其罪”,并没有犯下该被废黜的罪过,“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以不让文帝知道。这哪里还有半点的手足之情,兄弟之谊。 当然,毕竟文帝临死时,还是意识到,杨广这个“畜生何足付大事”,不该将国家大事交付给他,埋怨是独孤皇后误了自己,但为时已晚。居住在仁寿宫内服侍文帝的太子杨广,要迫不及待地替代文帝,登上皇位宝座了。他假传圣旨,将侍奉文帝的两个大臣逮捕入狱,把后宫人员全赶到别的房间,迅速调来自己所居东宫内的裨将兵士宿卫仁寿宫,调换自己的亲信留守京城长安,又诈称文帝诏命,将杨勇勒死。杨广在他自导自演的“两面人”角色下,一路行来,终成“正果”,帝梦成真,坐上了历史上的隋炀帝的宝座。 提笔至此,这段史实愚以为最值得人们深思的是,文帝固然临终时已然醒悟,认识到“畜生何足付大事”,但追根结底,能让杨广这个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演技娴熟,虚假矫饰无人能及之人,终遂其愿的恰恰不是别人,若非文帝自己,岂有他哉!倘使文帝早早识破杨广虚假表象后面狼子野心的本来面目,又何至于临殁时后悔地发出那样的慨叹! 沧海变桑田,“往事越千年”。昔时的人事随着岁月的延展,早已化作了历史烟云。但现实社会生活里,似乎至今还显现出“两面人”杨广现象的影子。一些极善玩弄“两面人”手法者,在其蒙敝伪装下,却能够照样在仕途上春风得意,顺风顺水,屡得升迁,官运亨通。由此再借照一下“两面人”杨广这面镜鉴,是很值得世人深思的。而内里之要义恐怕就是设立相应硬性程序,严格完善相关制度,坚决让图谋通过玩弄“两面人”手法升官发财者,断其念,止其步,堵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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