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天军
40年前的一个雨天的晚上,母亲在饭屋生火做饭,因为柴火潮湿,仅有的几根火柴也一样受了潮,母亲擦完了那几根火柴也没有把柴火点燃。 母亲叫着我的乳名:“你到你二婶家借一盒火柴用。”我接到母亲的吩咐,便冲出了家门,一溜烟地跑去。 跑到二婶家,二婶也正在做饭,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火、火……”二婶以为我家失火了,本来平静的脸上骤然紧张了起来。当我好歹把“火柴”二字说出后,二婶扭曲的脸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二婶一边嗔怪,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递给我,并嘱咐我在路上要慢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我哪里听二婶的嘱咐,抬起腿就向家里跑去。我把火柴交给母亲,母亲点着了火,浓烟弥漫了整个饭屋,一会儿烟雾又笼罩了整个的庭院。 过了几天,母亲到邻村的合作社称盐、打火油,顺便花二角钱买了一封火柴。回到家中,母亲拿出火柴,取出一盒递给我,让我给二婶送去。我满口答应着就跑出了门。刚出门,正好碰上了我的好伙伴铁生,他约我去玩火柴枪,我一听自然乐意,这是我最羡慕的玩具了。我曾为我没有火柴枪而懊恼过,也向父亲讨要过,可是最后还是石沉大海。现在铁生自己有一把火柴枪,何不玩一玩,过一下瘾。于是,我俩来到了场院,他先用自己的火柴,把火柴头剔进火柴枪中,然后用手扳动枪栓,“啪”的一声,冒出一阵烟雾,瞬间一股浓浓的火柴味弥漫了鼻腔。真好玩!我几乎要跳起来了。铁生把火柴枪递给我,让我玩会儿。我忐忑地拿出那盒火柴,放了一枪又一枪,越放越有瘾,我觉得这是那个年代所有的玩具中最有档次最有趣味的了。不一会儿,一盒火柴就剩下三两根了。我知道,我是不能再还二婶的火柴了,我也没有能力再花钱买一盒火柴归还二婶。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愧疚慢慢地走出了我的记忆。 又一个雨天,闲着无事的二婶来到我家,闲谈之中,说起上次我到她家借火柴的事,二婶说我把她吓了个颠倒,她以为是失火了,弄了半天是借火柴。二婶一边说一边还模拟着当时我的窘态,最后,笑得眼里都流出了泪。母亲说,娃就是这样,只要是借东西送东西就着急得很,小腿麻利着呢!那天我从合作社买来了火柴,让他给你送去,二活没说就跑出了门。说到这里,二婶脸上掠过了一丝疑问,接着说,哦,不用,一盒火柴,用了算了,这又不是用别人家的。母亲很快品味到了什么! 晚上,吃过了饭,母亲问我那天还火柴的事,我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脸红到了耳朵根子。母亲说:“娃,用了人家的东西,一定知道归还。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是庄户人最起码的交往规矩,不管你有多少理由,都不能破规。” 说着,母亲又拿出一盒火柴,让我给二婶送去。 这件事过去40年了,我还清晰地记得,只因为那是我犯过的一次错误,母亲对我的训导牢固地镌刻在了心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