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丕立
每年去超市买年货,总不忘买一副春联贴在门口。超市的春联种类繁多,材质不同,规格不一,价格各异,我在布满春联、剪纸、中国结的橱窗间溜达,老公催促我随便挑一副,我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橱窗底格的一沓红纸上。老公会意,我是想让常练书法的他自己写春联。 在我的心中贮存着很多与春联相关的美好情景,那是儿时父亲写春联时的赏心乐事。那时写春联在我们家是一件颇具仪式感的事,通常父亲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父亲平日里看到的一些撰写得成功的对联,然后父亲动员我们一条条加以分类,哪些对联可贴在大门上,哪些贴在卧室门上,哪些贴在厨房门上,哪些贴在仓屋门上。大约切合每个类别的有十来副对子。然后,父亲让我们四姐妹围坐在大方桌上讨论,遴选。我们各抒己见,常常因为两幅不相上下的对子而争得面红耳赤,争执不下时,父亲便会喊来母亲最后裁夺。母亲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认真洗两次手,擦干,匆匆走过来,拿起我誊写对子的本子,仔细端详,像一个小学生认真阅读题目一样反复阅读,然后,她放下本子,条分屡析地摆出自己的想法。母亲看文字的这一幕,一直烙印在我心里,我慢慢学会了像她一样尊重每个文字,并徜徉在文字带给自己的乐趣之中。 对联选好了,父亲便开始裁纸,大姐用面粉去和浆糊,二姐将父亲裁好的纸放在条凳上,我根据对联的字数叠方格,三姐开始给父亲研墨,一会儿,砚台的墨已十分浓稠,父亲便笔走龙蛇,每写好一联,我便和二姐将其抬到地上平放,俟其干透,我们便将它贴到门框边上。“正了没有?”“上面向左靠一点。”“行了,好!好!”贴对联时,我家空前热闹起来,俨然正在表演一曲群口相声,引来左邻右舍的好奇观望,他们看着我家里贴出的红红火火的对联,表示也想请父亲写几联,父亲满口答应,热火朝天的氛围迅速蔓延到整个小村庄。 我将红纸买回家,拿出甄选的几副对联,慢条斯理地大声诵读,读得抑扬顿挫,读得摇头晃脑,老公正在裁纸,瞧我那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嘟哝一句“吃错药了”,然后再不作理会。我不搭理他,沉潜在儿时同一情景的回味中。我将红纸按选定对联的字数叠好方格,然后磨墨,走笔书写。“你就写上了?”老公睁大眼睛望向我。“写上了呀!”我故意逗他,然后拿出桌下折叠好格子的正料告诉他,“我写的可是边角料哟。”他得意地在纸上尽兴挥毫,我和儿子将字幅抬到地上放好,待干后粘贴上门楣。 站在门外,左瞧右看,不仅感受春联带给自己的喜庆,还由衷地生发出一种成就感,这份凝聚了自己劳动成果的作品或许没有买的春联花哨,却更能让荡漾在心中的那份春意浓稠。手写春联,其实是将春节的美好写在了自己心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