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成

　　赏月当赏山月。秋山中,空明澄澈,月色皎皎。城中则不然,煌煌灯火夺了月辉。十六月圆之日,身披暮色,直奔西山红叶小镇。
　　晚七时许。樱花谷,群山环立,夜色沉沉,惟溪水哗啦,风动树摇,不见人影。“咕咕,咕咕”“哇——哇——”前者,斑鸠夜语,哇声发自山崖,黑黢黢里,不知为何物。玫瑰无语瑟缩,“野鸡呼偶呢”,我劝慰,不自觉头皮生凉,心里发紧。此谷,断无狼无狈,余兽皆不入眼,也就平了心态。

　　过祈福广场,葫芦岛,雾凇园,瀑群入目。水细涓涓,喧声远去,虫声渐起,唧唧吱吱,此伏彼起。其实,入谷时分,已入虫境,哗哗流泉,遮蔽了虫鸣。
　　沟谷虫声如沸,遮不了“哇哇”回响。山鹰斗气?如前时所见,五六戴胜相斗于东山巅?不可确信!玫瑰无语拽我衣,欲退回走。壁立倾崖下,幢幢黑影扑面来者,润之、大禹、仲尼、范蠡、关云长雕像也。
　　喘息声,咀嚼声,继而咳嗽声响,不见人形,甚怪哉!“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而不惊……”虽手无缚鸡之力,弱者面前也猛然为勇者。遂憋气若鼓,提双拳,奋然跺步上迎,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壮怀激烈。照面,惊愕,险与一女子撞怀,女子亦后退,细瞅,琴水无弦仙子也。正惊异于真假,猛耸起一铁塔——北国之春也!倘若我张开双臂,铁砂掌自然飞来。偶遇幸甚,却叹好险!
　　仰慕者相逢,自是欢愉。相伴前行,语来话往,顿觉路坦途明。路畔摇曳者,格桑花丛；芬芳袭来者,月季牡丹众。古人曾感慨: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待皎月升山,三胜齐备,远胜古人矣!窃喜不禁。
　　琴水无弦、玫瑰无语喁喁私语在前,吾与北国侃周树人全集于后。忽传慌乱步声,回首惊告,黑影里绿眼频闪。虎步急前巡视,一众绿眼,明明灭灭,走走停停。击掌大喜,秋萤也,山间罕见之精灵!但见三五萤虫,正提灯翩跹漫舞。亮萤舞于前,弱萤随于后。忽而一字,忽而北斗折行,横来纵往,变幻莫测。倏忽间,亮萤凌空飞逝,弱萤无首,四散而走。未几,亮萤复还,左右寻觅,不见众萤。吾等亦失落,放下秋萤,寻月而去。
　　一众至谷底,歇于樱花湖。忽见西首,亮点闪烁,起而追去。但见赴寿字山径,萤光雀跃,上下漫舞。此地萤光尤亮,起舞迅捷,生气勃发。颇想捉萤入瓶,复验萤照读书之情状。此夜精灵似通人意,绕来绕去不远离。捉之即损之,终不忍下手。
　　寻萤,戏萤,斗萤,不觉满月凌空。清辉如瀑般泄来,山径,古木,花草,修竹,湖水,一一清晰如昼。回望萤火,似知趣隐身退去。不免叹息,冷落了秋山夜精灵。
　　“水月,水月”,循惊呼声,望见秋月跳湖,溅起圈圈涟漪。“萤火,萤火”,哦,星光点点,即秋萤跃进跃出于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