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这个腊八节真美。还有如期而至的雪。
　　总是对雪有着敏锐的感觉,尽管它的到来悄无声息。旋转劳作里的一瞥,就看见了窗外轻轻飘过的身影。
　　旋即想起了乾隆爷的那首《腊八日雪》诗:一夜同云布,凌晨散玉花。最宜逢腊日,顿觉助年华。麦垄从添润,梅村欲放葩。所欣占岁稔,不为藉烹茶。
　　按捺不住的欢喜化为迅速打出的信息:飘雪花啦。于是就有赖床的人被惊起。
　　并不觉得人家有多喜欢雪,但肯定会接收我的愉悦,快乐我的快乐。如此,人与人彼此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奢求呢。
　　腊八正好是周一,人们的节奏加快。
　　下雪的时候适合安静。大街上也安静下来。
　　天和地作表率,满世界都静下来。即便依然有车在奔跑,依然有人在行路。
　　雪能让一切的嘈杂与喧嚣闭嘴。
　　三九天,不冷的腊八日。起始的雪花儿却大,一片一片,片片分明。在无风的空间里飘得随心所欲,疏疏朗朗。最后倏然落下,成为湿湿地面上一个寻不见的点。
　　店门前三两只小麻雀,跳动着啄食地面上的什么。我隔着玻璃门用手机拍照,它们就被惊飞了。不由得轻笑:那些被支起的竹筛子罩住的,该有多笨啊!
　　对面店里小姑娘养的那只小花猫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大眼睛追逐着外面小麻雀的动作。来回摇动的尾巴暴露出内心的兴奋。小麻雀飞走了,它的目光就转移到雪花上。温温软软的小团子,给人雪花一样柔柔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它都装着些什么小心思呢?它也是爱雪的吧,如你,如我。
　　动了小心思的,不止小猫呢。那些野地里睡下的小草儿,雪会不会飞进了梦里?至少,我最爱的紫花地丁会把雪收进它紫色的花苞里。
　　窗台上新买的两盆仙客来开着艳艳的花儿。一盆大红一盆紫红,跟去年的一模一样,连同摆放的位置。
　　炉膛里的火旺旺地烧着。它跳跃着的红与外面飘飞的白很相配。雪是它的恋人。没雪的日子,炉火是寂寞的。今日,它在为她燃烧。
　　厨房里煮上了一小锅粥,正咕噜咕噜地响。赤橙黄绿青蓝紫,天底下所有的颜色,在锅里搅动出一团欢腾。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应景做腊八粥了,只为将这些美好喂进心里。这一次,当是雪给争取来的福利。
　　腊八节,既是节日,便有着与平日的不同。今日之粥唤做腊八粥,成分和内涵自然丰富了很多。今日腌制的大蒜是腊八蒜,一种铜锈样绿色的别具一格的佐食。即便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若做在他日便也显索然无味了。
　　人是最擅长寻找仪式感的,自古至今。
　　今日之雪也是吧。公历2022年的第一场雪,选了一个好日子。
　　外面的雪稠密起来,雪花拥挤成粉末。
　　听见有人在说:雪下得不够大呵,铺上厚厚的一层才好。雪后屋檐下的冰凌子,噼里啪啦地掉下去又长出来,再掉下去,那才叫冬天啊。
　　是啊,从前的冬天让人怀念。让人怀念的,也都是从前。
　　今天的雪中腊八节,在将来的岁月里,也一样会成为美丽的回望吧。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一切,都是一个新的轮回。如同那一首诗:
　　今晚的月亮真美。
　　同样的话,每年要说十二次甚至更多。
　　但每一次脱口而出,仍是由衷的赞美。
　　正是凭着这一点点敏感和健忘,
　　我们得以度过年复一年的悲伤和厌倦。
　　大地和山川多好啊,
　　海棠和丁香又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