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燕

　　姥姥生于1923年农历4月,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她是一位少言寡语,勤劳能干的家庭妇女。因为妈妈是一位教师,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顾及我们姐妹,爸爸又在外地工作,所以,姥姥就担起了养大我们姐妹俩的任务。
　　小时候,我们住在厂区的平房中,房前有个小院子,姥姥就把它打造成一个小菜园,种上西红柿、黄瓜、土豆之类的蔬菜,还养了两只蛋鸡。姥姥起早贪黑地打理菜园,剁菜喂鸡,然后再做饭洗衣带孩子……
　　我自小酷爱西红柿鸡蛋汤,夏天,姥姥会买很多西红柿满足我的胃口。有时来不及买菜,菜园的西红柿和鸡下的蛋就及时补充了我的需求。到了冬天,姥姥还会领着我们去集市,背回来一些冻的西红柿。后来,姥姥不知从哪儿学会了做西红柿酱,每到夏天,她就会买很多很多西红柿,拿出家里提前准备好的大铁盆,冲洗,切块,之后再把她收集来的已经消毒晾干的大大小小的试剂瓶拿出来,灌装好,经过蒸煮,封上蜡油。每次一掀床单,看着床底下满满的西红柿酱,心里可满足了!
　　因为姥姥在家,我和妹妹从未上过幼儿园,小时候的我非常调皮。在我家不远处,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化验室,当时的化验室,楼梯在外面,用水泥砌成,非常光滑,而且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宽度和坡度正好符合我们玩滑梯的要求,所以厂区里的孩子会争先恐后地坐滑梯玩。有一次,我和妹妹去玩,有两个小女孩想插在我前面,我不让,推倒了她们,她俩哭着回家了。我们也赶紧回了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姥姥,话还没说完,她们的父母便找上门来,姥姥立即把我们藏在门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总算安抚下了他们。尽管事后,姥姥也批评了我们,但我们依然觉得姥姥无所不能,闯了祸,总有姥姥保护我们。
　　上世纪80年代末我上了初中。有年冬天,我们到人民公园玩。公园里有条深约1米的小河,里面有石头可供游人过河。我们兴高采烈地嚷嚷着过河,一不小心,脚没踩稳,我跌进了河里,幸亏同学们眼疾手快,把我拽了出来,但我右腿棉裤还是湿了。回到家,姥姥吓坏了,赶紧帮我脱下棉裤,端来热水,帮我洗腿洗脚,又帮我换上秋裤和毛裤,然后拉我到火炉旁,不断地往炉中添火,整个过程,姥姥没有丝毫埋怨我,只是告诉我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后来,我去了上海读大学,妈妈说,姥姥每天晚上都看央视的天气预报,尤其关注上海的天气。再后来,我和我妹都工作了,成家了,闲下来的姥姥就开始了她的手工制作,穿桃核,做盘扣,缝荷包,用玉米皮编制各式各样的小筐,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有时候我去看她,她会停下手上的活,仔细看着我,跟我聊天,离开时她会把我送到门口,絮絮地问:“手机钥匙拿了吗,下楼慢一些……”走出楼梯,抬头望去,姥姥总是趴在阳台的窗户边看着我,一直等到我慢慢走远……
　　姥姥是腊月廿八凌晨走的,当时只有我爸妈在她身边,妈妈说:“廿七晚上,你姥姥基本上没睡,嘴里念叨着,嘱咐着,说到我的身体,你的病情,你妹的工作,还有你们的孩子们……”想到姥姥安详的面容,泪如雨下的我好像心都撕碎了!
　　祈愿姥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