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昌

　　街巷纵横的村庄,从露水珠的晶莹里醒来,伴着晨鸟的婉转啼鸣,传来了有着浓浓乡情味的农家叫卖声。卖青菜的、卖豆腐的、卖生熟猪肉的、卖瓦罐盆儿的、卖小百货的……从四面八方的田野小径上相继赶来,奏响了农家的市场交易晨曲。
　　西庄的杨二嫂,打夜班做好豆腐,挑起颤悠悠的担儿,边走边敲着“乓乓”的豆腐梆儿走来,把担儿放在街巷路口的石凳上。一会儿,买豆腐的人儿就蜂拥而至,有的拿现钱买,有的端一瓢黄豆兑换。她很年轻,杨柳身儿瓜子脸,显得俊俏漂亮,由于做豆腐的功夫好,又有沉鱼落雁之美,人们都称她为“豆腐西施”。“卖青菜喽!”一声喊,人们都知道种菜园的王老汉来了。他把青菜推到村中老槐树底下,把各种青菜摆列出来。有葱白长长的大葱,头顶小黄花的鲜黄瓜,掐一指甲冒清水的嫩豆角,紫油油的大茄子,红似火的红辣椒,还有韭菜、小萝卜什么的。王老汉种了一辈子菜,用的农家肥,浇的山泉水,施杀虫药很适量,没有大污染,人们吃着都放心。他做买卖公道,从不少斤短两,谁要是买了他的菜,临走总是再送上一点,使买者特别满意。“卖馍馍了!刚出笼的高桩馍馍!”开馍房的冯爷,用独轮车推着两蒲囤儿刚揭锅不久的馍馍,从小巷里赶来,人们立即围上来,用钱买,拿麦子换；也有赊账的,怎么都可以,打发的大家都很满意。这是一个霞光飘溢的早晨,一个热闹而又一切井然的早晨,一个生气勃勃的早晨。在袅袅升腾的炊烟下,人们欣喜地买足了丰富多彩的食品。
　　农家的叫卖声,形式、方法、声音各有不同。有人肩上扛着一条木板凳,板凳上绑着一块磨石,喊道:“炝剪子了,磨菜刀!”这叫卖声音粗犷、宏亮,飞向很远很远,一有人拿菜刀、剪子来磨,他把板凳放在地上,骑一头,“霍霍霍”磨一阵子就完成了,要钱不多,顾客满意；铁匠炉的叫卖,不用嘴喊,找个地方把炉灶支上,“叮叮当当”打起铁来,铿锵的声音飞向高空,听得十分遥远,可以自然的叫卖最强音。爆玉米花的老人,也不用喊,在街上支下摊子,完成一炉,“嘭”的一声,动静大,传得远,婶子大娘为自己的孙子孙女,弄到美味零食,就用瓢端着玉米走来了；卖头饰手饰的货郎,又有另一种叫卖方式,挑着担儿,手把货郎鼓摇得“咚咚”响,把大姑娘小媳妇引诱出来,纷纷购买。有时还喊一句“拿头发来换针”,这是此行业的代表语言。卖糖葫芦的,也不用嘴喊,靠本身颜色“叫卖”,走到村头插在草把上的山楂石榴飞红流霞,很远就看到了,人们自会跑来买。那银匠、箍炉匠,卖粉条、粉皮的,修房子的,等等,都各有各的叫卖方式。
　　富有创造性的乡情味浓郁的农家叫卖声,是农人的心声,是日常交易的相互感应,是心灵的沟通,是最方便、最使人称心如意的商品交流,是最灵活自由的农村市场。多少年,多少代过去了,那动听美妙的叫卖声,至今经常在我耳畔回旋,当我在城市逛商店、超市之际,多么企盼如今的市场交易,也呈现出当年农家叫卖声那种生动活泼的交易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