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



　　王美丽爱笑,这个笑说来就来,像漫过堤坝的水,挡也挡不住。李小冉就不,天生一副生不逢时,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天,李小冉遇到了王美丽。“王姨,你咋就有那么多高兴事呢?你看咱们单位,要啥没啥,就一个死工资,你干会计还要兼着仓库管理员,急了还去辅导大妈们跳广场舞,又没多出一分钱,就知道乐。”

　　“这跟我爱笑有什么关系?”收住笑脸,王美丽一脸肃容。看李小冉稍显恐慌,忍不住又呵呵笑了起来。“我是天生的,自小没心没肺,从来就不知道有什么愁事,就知道穷欢乐。呵呵呵……”愣是把李小冉满脸的愁容给熨平了。

　　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王美丽,生就一副小巧玲珑的身材,细长的眉、清澈的眼,纵使眼角纹路、面上皱褶或多或少点缀在各个角落,也是极别致的模样。她若不说,外人从哪个方向看,也猜不出她的年龄。

　　刚参加工作那阵儿,她在一家集体企业上班,财务账目可是不少,她愣是从头到尾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时,有几个工商税务的小年轻不服气,没事找茬,隔三差五来查账。一年来,把她的账目从头到尾“杀”了好几遍,愣是没有找出漏洞来。

　　最后,几个人合伙请她吃饭。私下请教她到底用了什么高招,还说绝不透露任何消息,就是想学点武艺。她说:“中,你们每人干一大杯酒,我再说。”

　　等大家依序而为。她开心地说:“身正不怕鞋歪,树正不怕影斜。明文规定的要做,没有规定的也要凭着职业良心来做,这就是绝招!你们再无中生有,没事找事,小心我去举报你们。”说完,哈哈大笑,底气十足。小伙伴们目瞪口呆,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物。以后几十年,还真没有敢找她较量的了。

　　王美丽转到文化馆的第二年,空闲时间私下跟声乐老师学起了唱歌,舞蹈老师学起了跳舞,偶尔也跟着曲艺老师整两句快板相声。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那次,背着众人,她参加了一次外单位举办的歌唱大赛,一不小心拿了个一等奖。等发奖嘉宾,本单位领导上台,一看得奖的居然是自己的会计,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成了当地的一个新闻,都知道文化馆会计王美丽还是一个唱得很“嗨”的歌手。

　　“小苹果”刚刚兴起那阵,她又喜欢上广场舞。那腿脚,那身段,一个字“绝”了!很快,她就成了挑头的。市里看准形势,组织开展广场舞大赛,全民都跳小苹果。王美丽立马组织了一个中老年舞蹈队,第一个报了名。

　　可是不久,她脸上笑容收敛了不少,参加排练也晚来早走不点实。临近比赛,队员们有点急,个别不中听的话流露出来,说她是故意拿把,想出大家的洋相。隐约听到后,她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早出晚归全跟大家泡在一起。最终完美收场,获得那次比赛的第二名。

　　后来大家才知道,她老伴查出了大病。那几天,她都是先把老伴安顿好了,再到广场,跟大家一起跳舞。

　　转过年来,她就到了退休年龄,单位领导舍不得她退。说想写报告,让她延迟两年。她说:“这怎么行呢?该退就得退。再说,像李小冉那些年轻的研究生,哪个干得不比我强?”

　　“唉,庙小留不住大和尚,有些人不是一直想着走嘛。”

　　“呵呵,你多虑了。年轻人是有想法,关键还在怎么用。那,你要我干,也行。不用打报告,我直接退下来。平常你交代的事我干好,剩余时间我想干啥就干啥,中不?”

　　领导一听更恣了。“中,你说想干啥吧。”

　　“我想干群众文化志愿者的领队。准备从社会上招募一批跟我差不多爱好文艺的人。单位提供场地,我们自己活动。实在需要经费,再单独报告,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中,中!”年轻的馆长忍禁不住,笑开了花。

　　过后,王美丽跟李小冉交接工作,说了一句话,让李小冉终生难忘。她说:“丰衣足食寻思啥?开心快乐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