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本来就是收获的季节。白秋(邱兆锋)自然不会是白秋。你看,柿子红了。
　　《柿子红了》是白秋近几年经冬历夏在小小说园地辛苦耕耘收获的累累硕果。　
　　小说创作是一门学问。写长篇小说固然困难,写短篇小说也非易事,写小小说可能更见作者功力。蒲松龄小小说人妖鬼狐满世界跑,莫泊桑一个短篇《羊脂球》誉满全球,这些作品抵得上多少部长篇巨制!
　　小小说贵小。小小说可以小到只有一个字,完全能够和一字诗、一字联媲美。我见过一字诗,但未见过一字联。见到的所谓一字联,其实是二字联,真正的一字联我至今未见到(恕我孤陋寡闻,盼有识者教我),倒是读过一篇一字小说。前两年,好像是美国的一所大学举办微型小说征文比赛,最终是一篇一个字的小说获得了最高奖。小说的题目:《第一封情书寄去后》,内文:“等……”
　　一个“等”字,给了读者无限想象的空间,令人回味无穷。如果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的话,那么,一万个作者就会写出一万篇“等”的长、中、短篇爱情小说来。我以为白秋的《一封情书》就可以视为其中的一个版本。大学毕业后天各一方的一对恋人开始了两地相思。是谁寄的第一封情书我们不得而知也并不重要,但等信的时间肯定不会长。只见“我的信一天一封去,他的信一天一封来,从来就没间断过。”爱之深恋之切都在信里,一切尽在不言中。顺理成章,佳偶自应天成。然而,造化弄人,这一对有情人却终未成眷属。爱情梦被现实生活击破了,这对金童玉女选择了退却。在现实面前,女主人公莲子表现出要给第一次的为爱情“献身精神”和男主人公小庆有意寄错信转让爱情“发扬风格”,我想大抵很难赢得读者的点赞。不过,这种非亲历者无法理解的无奈,对亲历者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理想往往难以翻越现实的高墙,生活常常给爱情设置难以逾越的障碍。屡屡碰壁之后,高尚如“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是一种选择,世俗如这一对男女也同样是一种选择,而且可能是更多人无奈地选择。
　　小小说贵小。小小说贵小而真,真是艺术的生命,故动人；小小说贵小而善,善是艺术的灵魂,故感人；小小说贵小而美,美是艺术的外壳,故吸引人。将小小说拉长不是真本事,写短才是硬功夫。白秋的小小说无疑做了这方面的努力。
　　有叙事才有历史。叙事是人类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一切记忆和想象,大多是通过叙事来完成的。小小说叙事更需要用美的语言文字讲述真实的人类生活,叙说人世中的理想追求、悲欢离合、公平正义、天道人心等等,为今人立“镜”,为后人存“史”。作为艺术之花,小小说如果不“美”,虽真而善,花也难开；如果失“真”,虽善而美,不过是纸花一朵；如果乏“善”可陈,即使写得再美再真,那也是一束充满诱惑的邪恶的罂粟花。这样的作品越是获得什么大奖越是背离天道人心,戕害人们的灵魂,造成精神污染,将人引向罪恶的渊薮。
　　在白秋作品中,我们看到作者传达的是正能量。白秋的叙事语言颇见其文字功力,特别是方言俗语的恰当运用,使刻画的人物更加丰满。如“我的心立即拔凉拔凉的了”(《笨狗阿黄》),让我们看到一个与狗同生和狗“如亲兄弟一般”的少年在得知狗被打死后的痛苦心情；“人不混账,账不混人”(《父亲的算盘》),让我们看到一位老会计的职业操守；“啦熊呱”“蚊子来月经——多大点事儿”(《骚客牛世通》),让我们看到了一位诙谐幽默善说“黄段子”的人。至于作品之真,白秋小小说的有些篇章几乎不用读完全篇便能找到他生活中的原型。如《猴王》,如《大书法家》,如《徐大个子》等等,一个个活灵活现,诸多潍坊人物跃然纸上。虽是作者塑造的艺术形象,现实中却能“对号入座”,不啻为改了名的“人物传记”。不过,好的小说,不仅要写人还要写出人的高远心灵,写出引人向上的精神。还是回到《一封情书》上来,卒章显志,在电话中,“怜子”的莲子因手机没电了而未能将儿子承揽工程的事告诉从政二十多年“想当一把手,必须先当狗”而今大权在握的初恋情人小庆。“但是,不知为了什么,我心里却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不由自主地长长吁了一口气。”就是最后“长长吁了一口气”这句话,让我们认识甚至于重新认识了莲子:假如她在电话里讲了“我想跟你说个事”的“事”,假如这“事”没说她感到遗憾或者再打电话去说,假如小庆拒绝或者就给办了……那莲子还是我们看到的莲子吗?好在这些“假如”都未发生,莲子“心里却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读者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莲子的心灵之美最终得以呈现,那种在世风日下道德滑坡中将溃败的人性重新建立起来的努力也取得了成功。尽管《一封情书》可能还算不上白秋的代表作,但其创作方向我以为是值得肯定的。尽管《一封情书》还可缩短或拉长,我以为就此篇来说还有压缩和精简的余地。
　　柿子红了,红得如此可爱。望着这累累硕果,我期望白秋的下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