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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来森
葱郁。大是喜欢这个词。 满目是苍翠之色,满目是生机勃勃,满目是涌动的力量。 葱郁,似乎只存在于特定的季节里,比如夏季。春季,差可近之,只是生命初发,“葱”则葱尔,其“郁”之程度,却是远未达成;进入秋季,秋风肃杀,万物渐趋萧条,已然与“葱郁”渐行渐远矣;至于冬季,远山童童,树木凋零,百虫敛迹,“葱郁”二字,就更无从谈起了。 夏季里,光照充足,雨水丰沛,空气里,都酝酿着湿淋淋的黏稠生长气息。 各种各样的植物,蓄满了力量,拼命生长。叶片的绿,达到了最为饱满的状态;静静地端详着,你会看到每一枚叶片上,都布满了流淌的河——一条条绿色的河。 那几年,我在第三中学工作,第三中学居于乡下;不远处,就是一条岭,一条叫做“马驹岭”的山岭。一进入夏天,每日里,我很重要的一份休闲,就是于黄昏,坐在马驹岭的山坡上,看风景。 身边,是一块块连绵不断的红薯地;岭顶,是大片的树林;树木高大,整个岭顶,成为了一汪绿色的海;连那些错落的山丘,也被荒草遮盖,芳草萋萋,诚然不虚。 我就坐在岭坡上,整个人,都陷入厚重而黏稠的绿中。 我觉得,那些绿,在生长,在涌动,在肆无忌惮地扩张。一层层地蔓延开来,在整个夏天里膨胀。我坐在岭坡上,看那绿色,看着,看着,满目映绿,仿佛自己的眼睛,也被“绿化”了。我看到一些蝶,在草丛中飞舞,蝶翅上也蘸满了绿;一只鸟,从天空中飞过,滴溜溜的鸟鸣声,仿佛也滴着绿。有时候,我会躺下来,躺在岭坡上;仰首望天;天空中,一片片的云飘过,云,映着绿;绿,包裹着云;我觉得,那一片片的云,随时都会酿成一场雨,唰啦唰啦地落向地面,落一场绿色的雨。 晚霞照在岭坡上,毫无暮气沉沉之感觉;只觉得,那霞光,就是一种皴染,把满坡的绿,皴染得更加厚实,更加凝重;那凝重的绿,缓缓地沉入黑夜,在黑夜里,会为明天凝聚出更为茁壮的生命力量。 其实,“葱郁”的情景和感觉,给予人最大的冲击,还是在你面对一块庄稼地的时候。比如,一块玉米地。 每一棵玉米,都吸饱了阳光,都吸足了水分,都在拼命地向上生长。秸秆粗大,叶片厚实,叶片呈现的是幽绿的色彩,仿佛,积蓄于叶片中的绿,随时都会流淌出来。你能听到,叶片中水分流淌的声音,听到秸秆咯吱咯吱地拔节的声响。你甚至能感觉到,一棵玉米生命奋发的力量。 你站在玉米地前,成片的玉米,把整片土地都遮蔽了。你的眼前,就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风起处,那大片的绿,便随风而起,波涛一般,席卷而来。吹到你身上的,是土地的煦暖,是庄稼青涩的味道,是一块土地的厚重与陈实。 葱郁,郁郁葱葱,这就是夏日里特有的景象,夏天里特具的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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