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

　　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雨过天晴后,拽着爷爷的手去村东头的空地上放风筝。天湛蓝明亮,水澄澈见底,爷爷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手心里的粗糙一点点摩擦着我的小手,好几次我都因为手痒而挣脱开爷爷的手。可就是那双手,给我塑造了最美好、最难忘的童年记忆。
　　爷爷的手很巧,我小时候的风筝,都是他亲手削竹给我做的。那时,我就喜欢蹲在爷爷旁边,看他妙手生花地给我做风筝:先扎出来个竹竿框架,再一点点糊上好看的纸片,最后系上轱辘线。风筝雏形还得试飞调整,看是不是头重脚轻,是不是脚重头轻,然后再确定要不要系上尾巴,要不要调整线轱辘……
　　爷爷给我做的风筝,在天上总是飞得最高,我拽着手里长长的风筝线,一会儿往这跑,一会儿往那跑,身后还跟着一群艳羡的小伙伴儿。爷爷就拿个马扎坐在树荫下看我玩耍,一会儿喊道“小心点啊,看脚下的路。”我总喊爷爷是超人,因为前一秒还坐在马扎上的他,能在我即将摔倒时一下子出手把我搂到怀里,也能在我玩累了的时候,把我背在他宽阔的背上,爷孙俩儿哼着小曲回家。
　　爷爷是煤矿工人,打我记事开始他就有退休金,按理说那个年代有退休金的人,家庭生活都差不到哪里去。但听爸爸后来对我说,以前他们穷的连地瓜干都没得吃。因为奶奶得了不治之症,那些年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奶奶治病,结果人没治好,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奶奶走得很早,爷爷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半大小子,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爷爷就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没白没黑地干,别人不愿干的活他也抢着干,就这样将三个儿子抚养成人,成了家。
　　爷爷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就染上了重疾,在我童年后期的记忆里,爷爷是在病床上度过的,我每天守在他旁边,陪他聊天解闷儿,看他给我做各式各样的风筝,他说,“小妞儿,以后想爷爷了就去放放风筝,风筝就像爷爷的眼睛,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那会儿我太小,还理解不了这么深奥的话,注意力都被眼前花花绿绿的风筝所吸引。而今却特别后悔当初没能参透爷爷的心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单独放过风筝。爷爷给我留下的那些风筝,都被我一一封存了起来。想爷爷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可看到风筝就想起爷爷离去的背影,心就会痛得无法呼吸,思念的潮水就像决了堤一样。
　　每每看到天上飞舞的风筝,我真的特想问问它:风筝啊风筝,你飞在高空,看到我的爷爷了么?他过得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