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秋

　　春节,不求一副好春联总感觉不是那个味。我虽然居住在城里很多年了,却一直这么想。人们都说,住楼,谁家还贴春联。这几年,我家和其他住户一样,也只在楼门口贴一个大大的福贴。这倒不是我不想贴春联,只是实在找不到一副可心的春联了。
　　每到春节,我特喜欢到卖春联的街市上逛逛,以便求一副好的春联。小时候,练过几天毛笔字,知道这软毛硬杆的笔不好把握。所以我对能写一手好毛笔字的人特佩服。不过,这几年我虽然总是逛春联市场,但却非常失望。那些春联大多都是印刷的了,特别是那些印金的春联,说是为了更显富贵,但我觉得只是更俗气了。我还是喜欢纸红墨黑的那种手写的春联,往门楣上一贴,庄重雅致,更显节日的热烈。可这样的春联哪里去找呢?
　　我大爷想来是读过几年书的,他的毛笔字骨骼清奇,很见功底。每到年关,他总是义务给村里的乡亲们写春联。那时候,我总在大爷身边忙活着,端端砚台,抻抻纸张。在大爷的一再要求下,我也拿起了毛笔。在我以为,写毛笔字应该和写钢笔、铅笔字一样,是要横平竖直的。大爷看了,说:“你这横无筋,要断；你这竖无根,要倒。”本就没有什么天性的我,自然是练不成毛笔字的。大爷再讲,也不听了。索性背了草筐,到村外拾柴禾去了。
　　如今,大爷早已不在了。但我常常想起他讲毛笔字的事,他说的横要像扁担,该是要有弹性,不能僵硬。竖要像棵树,当是有入云之气,入地之根。点要像眼,弯要像弓等等,是要字写得有动感。
　　我虽然没有写成毛笔字,但特喜欢毛笔字。可我却不喜欢有些所谓的书法家的毛笔字,总感觉那笔画中有太多做作的匠心。我还是喜欢春联,这种很民间的毛笔字,更多了人性中真实纯粹的东西,亲切、自然。
　　这些年,进了城,集市上大都是千联一面的印刷品,那原汁原味的手写春联,实在是找不到了,这也让我失去了闲逛的兴趣。任由妻子随便买一张福贴,往楼门口一贴了事。前天,在市中心走,又看到了红红火火的春联映红了半条街,这才想起春节马上就要到了。我知道市场上是没有我想要的春联的,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多看了这几眼就发现街角竟然有一位摆了桌椅写春联的大叔。我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求写春联。那位大叔有些惊讶,说:“城里这几年都改造成楼房了,很少有人要春联了,你家还没有住楼?”我说:“我家住楼很多年了,但我一直喜欢这手写的春联。”听我这么说,那位大叔很激动,斟酌再三,很认真地给我写了一副春联。我付钱给他,他却怎么也不要。他说他写春联不是为钱,不过只是一种心情。难得遇上我这样喜欢春联的人,送给我,也算是一份小礼物。
　　我将这副春联仔仔细细地贴在了门口,感觉整个楼道都亮堂了许多；淡淡的墨香,让人心中也生出许多文艺的情感。多年的寻找,如今终于又有了一副手写的春联,这红纸黑字的春联,似乎闪耀着一种乡情,散发着浓浓的年味,这,必将是我进城几年来最舒心的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