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亮

　　今年是马年,也是我84岁的本命年。孙儿从北京打来电话报喜,说媳妇怀孕了,今年要生一匹“小马”。孙儿知道他爸属马,爷爷奶奶都属马,这是缘分。早年笔者和马还真有一段亲近的感情。
　　我的老家东岔河村,坐落在寿光东北乡,濒临渤海湾。离村东去二里路,即是辽阔美丽的草甸子。过去,这里水草丰盛,适于牧马。我的童年,大半就是在割草、牧马的生活中度过的。
　　那时,东岔河村约有二三百户人家,多半家里养马。一是用来耕地、拉车、推磨干农活；再是母马每年还可以产下一匹马驹。小马驹一两年长大了,就能卖钱买粮食。养马用的劳动力比较俭省,家里只要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就可以。每年春夏天,孩子们结伴骑马到草甸子上牧马、割草,大人很省心。
　　十一二岁的孩子,多数冬天上学,清明节以后便退学牧马、割草。同龄的几个人,约定早上天放亮,都要牵出马来。人马齐了,翻上马背,领头的一声呼哨,马群便跑起来。马跑,可分两种情况,一是四蹄交叉奔动,那是小跑。二是马的前后蹄腿跨越窜动,骑在马上,像坐轿,稳稳当当。
　　马不吃夜草不肥。我和爷爷晚上睡在场院三间草房里,西间住人,东间是马圈,中间一间存放草料。我一晚上要起床三四次,往马槽里添加草料。如不及时,马会刨蹄,嘭嘭嘭把人闹醒。等你把马草筛好,放进马槽里,马又会轻轻地“咴咴”叫几声,表示高兴。
　　记得我家里养的是一匹大青马,个头很高。伸直了胳膊,我才能摸到它的鬃毛。这一年大青马生了一匹红色的小公马。一年后,小红马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了。
　　马本性狂野。儿马长到一岁左右,就要开始强行驯化。先是骑行训练,给马戴上笼头、笼嘴和用铁打制的马嚼子,人骑上马,马会激烈反抗,咆哮抖动,直到把人摔下来。但马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它的脖子很软。人在马背上,扣紧缰绳和马嚼子,马便不能直站,老实多了。小马长大了,还要学习拉车。一般是先拴在车后尾,跟了大车走,习惯了,再加上套具,由老马带着并行。荡荡悠悠,不会使劲,算是见习。见习一段,小马再不使劲,赶车人就不客气了,挥动鞭子,轻轻地抽一下。小马没有法子,只好老老实实,用力拉车。
　　养马不能单靠皮鞭,更多的是要关爱。按时喂食料,按时饮水。干完了活,还要牵它到空地上打几个滚,放松歇息。马病了,要请兽医给治病,喂几天精饲料,恢复体力。马蹄长长了,样子像小蒲扇,走路干活都不得劲儿。要请专门人员给它铲剪,挂上马掌。仿佛是人穿上了鞋子,走路干活都很顺当。对小红马,我很偏爱,常常从家里偷偷拿出人吃的干粮,用手心托着喂它。正是这个小家伙,爱和我调皮捣蛋。有一次,我牵它下坡,走到野拦湾北岸,小马在我身后,突然提起前腿,搭在我的两肩上,像是要我背它一下,把我压得只好蹲下来。这一次,我惩罚了它一顿,叫它知道,今后不能胡来。
　　马的寿命,一般在15到20年左右。大青马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农活,是我家的基本财富和重要劳动力。每到春天,拉着沉重的耘锄,人扶住耘锄,要耕十多亩地。老马还要在大料车上驾辕,到盐场里盘盐赚钱。即便是阴雨天,不能外出,还要牵到磨屋里拉磨。硕大的身躯,扭曲成一个半圆,绕着直径不过三米的磨道,转圈磨面。再有闲空,还可以外借,为邻里帮忙。老马的毕生付出,赢得了全家人的爱护和珍惜。
　　马,不仅广泛地参加了人类生产活动,而且较早地成为人类交通的承载能力。汉字“驿”字,意思相当于今天的火车站汽车站的“站”字。古人长距离传送信息,骑马一站接一站地传到目的地。传送信息跑得最快的马,还美其名曰千里马。古代一个国家的军力,常常以战马战车数量规模为标志。“单骑”,即一人一马做一单位。有战士战车战马组成的作战单位为一乘。万乘之邦,系指最强大的国家。可见战马是参战的重要因素。战马的功劳是以出力出汗流血赢得的,称为“汗马功劳”。对作战有功的将士,也称其有汗马功劳。可见有功汗马,竟给人树立了榜样。
　　今天,马的功能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汗马精神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