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在潍坊叶挺街小学读书。家住市五交化批发站,东邻是“正大”点心铺子。从家到学校路程虽近,诱惑物却特别多。尤其是讲古说书的老人堆。我就是在往返九曲巷的途中,听到一些本地人文掌故的故事,尤其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个凄美、悲伤的传说。
　　当年九曲巷里住着上百户人家,屋连屋墙接墙。各家院子都很小,大都是穷苦人家,也有几户有钱有背景的人家。故事就发生在某大户人家。为了叙述方便我们就假定他姓董吧。董掌柜早年下南洋,赚了一些钱,深谙“钱不露白,富隐深巷”的古训。就在巷子深处,建起了二层楼的四合院。
　　董掌柜先后娶有一妻两妾,生育了八子一女,花甲那年喜得千金。因古历九月初九出生,在姊妹中排行老九,又生在九曲巷里,故取名九妹。董掌柜晚年得女,视若掌上明珠,不仅在生活用度上尽其所有,而且在九妹还是稚童时,就为其聘请了老私塾先生。
　　说来有缘,这位私塾先生生有六女一男,男孩也是在花甲之年喜获,比九妹年长三岁,在姊妹中排行老七,取名七星,寓意是希望他像北斗七星一样耀眼永恒。在征得董家同意后,领来七星当九妹的伴读。从此,二人同窗共读,两小无猜,俨然一对小夫妻。
　　九妹不仅生得人见人爱,而且极其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她行为上有点怪癖,凡事总喜欢站着,连读书时也是一样。
　　七星有个二叔下南洋混得有头有脸,只是膝下无子,多次央求私塾先生让七星过去陪伴,以便重点培养。私塾先生眼光长远,也就忍痛割爱了。光阴似箭,一晃八九年过去了,九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诸多豪门望族趋之若鹜,说媒拉纤的几乎踏破门槛,可九妹全不答应。
　　倒是私塾先生深谙其中奥妙,只是不便明说。这天私塾先生拿着现在已是南洋一家知名酒店副总经理的七星的近照,故意在九妹倒茶时拿给董掌柜看,一边提高声音说:“这小子犟脾气,当地那么多富家千金相中他,可他硬是不愿意,非要回来娶妻不可。”一边的九妹早已脸色绯红,一扭身躲进闺房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董掌柜便捎话给私塾先生,说九妹的婚事由先生定。这层窗户纸戳破后,私塾先生麻利地托媒人上门提亲。是年的农历八月十六,是七星九妹喜结良缘的日子。洞房花烛夜,新郎拥着心仪已久的发小娇妻,心里满是喜悦。然而新娘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就在行房之际,忽听新郎发疯似地狂喊:“鬼!鬼啊!”
　　原来,九妹出生时尾骨处多出一条小尾巴,属返祖现象。小时候如果动个手术割去也就好了,可董掌柜爱女心切,顾虑重重,不动声色地把此事瞒了下来。新婚之夜动情之时,九妹便露出了尾巴。就这样,一对新人的洞房花烛夜,顷刻间像昙花一样凋谢了。
　　后来,传说七星回南洋继续经营他的酒店,九妹则漂洋过海,到美国知名大学学医去了。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一天,在香港某心脏病医院的一例难度较大的心脏搭桥手术中,躺在手术台上的是已经成为一家酒业集团董事长的七星,而为他主刀的则是香港著名的心脏病外科专家九妹。当然,手术非常成功。
　　久别重逢,两人吐露心曲,方知彼此都一直独身……九妹和七星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在香港重新举办了婚礼,大喜之日仍然选定农历的八月十六。
　　洞房之夜,九妹拿出一个金制圆筒,从中取出一枚耳勺。耳勺的手柄是用印度尼山檀香木做的,耳勺像是骨质的。九妹深情地把它放在七星的掌中,含泪道:“这是用我割下的尾巴骨做成的,当初因为它惊散了咱们好夫妻!现在我要让它见证咱们的世纪姻缘,保佑咱俩长命百岁!”七星顿时被这深沉的祝福震撼了,吻着这枚耳勺感悟良多地说:“半个世纪的聚散离合啊,始信缘分天注定!让它成为咱俩的吉祥物,见证咱俩美满的百岁情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