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廷刚

　　家长会散了,车载女儿回家。平常奉命参加家长会是她妈的专利,此次我是友情客串、代人受奖。难得闪亮登场,于是很想讨好女儿,路上开始没话找话。
　　闺女,期末考试总的来说成绩不错、值得表扬,但是没有哪一科出类拔萃冒个尖。我谆谆教导她。
　　哦哦。老爸,我的学习成绩其实还可以的。
　　学习成绩固然很好,但是要是在社会活动、生活自理方面更上层楼那就更好了。
　　沉默不语。
　　然后射出一支冷箭,老爸,可以不说“但是”吗?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隐隐的不悦若隐若现。一千个女孩子,就有一千串小心思。
　　瞬间明白了,禁不住有些自责。这种轻飘飘的“但是”,貌似很肯定,其实很否定；貌似很欢喜,骨子很阴险,难怪女儿超烦呢。正沉浸在优良成绩的喜悦里做着花团锦簇的梦,当然不喜欢一波接一波的否定!
　　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例如,我想敲打敲打女儿,要谦虚谨慎,要再接再厉,要全面发展,不是直率而言,而是曲曲绕绕,顾左右而言它。女儿则率性而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可以不说“但是”吗?言外之意,她超不喜欢这个“但是”。
　　女儿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但是”呢?当然是因为受到了否定。静心而思,欢欣于自己的一帆风顺,狂喜于自己的人生斩获,这是人性本能,岂止未经人生风雨的孩子?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但得意不能忘形。打败自己、颠覆人生的,往往不是自己所沾沾自喜的所谓优点、丰硕成果,而恰恰是自己不喜欢、不注意,却潜伏在优点背后的那些缺点与不足。当你有意无意中忽略了背后潜藏的缺点与不足甚至风险时,你就有意无意中为自己的人生大道上挖了深坑。不定何时,你会踬于其中,后悔不已。
　　因此,“但是”前后内容两重天:前面的你可以欣然享受,后面的你要时刻警惕。
　　人生不可以悲观,但不可以没有悲观意识。也许女儿会慢慢懂的,就像她慢慢长大一样。
　　可以不说“但是”吗?
　　可以不说“但是”。但是,要对“但是”后面隐藏的“冰山”有所思、有所悟,有所敬、有所畏。这样,才会让自己人生的泰坦尼克号规避悲剧、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