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故乡居家老屋的西头是个土台子,每年都在上面吊一个又高又大的秋千,上面插满了暗绿色的松柏枝子和火红火红的绸布条子。
　　清明节那天,村里人都不下地干活了,围在秋千边上瞧热闹,胆大的小伙子或小姑娘坐在秋千板上,双手紧紧握住两边的绳子,在别人吆五喝六地帮助下,秋千慢慢荡起,翩翩若飞,荡秋千人的心情随着秋千的舞动,也一上一下地飞了起来。
　　村里有个叫秀秀的女孩子,性格开朗,但恐高,伙伴你一言我一语怂恿她荡个秋千感觉一下飞天的意境,起初不肯,但经不住伙伴们三番五次教唆,最后稳稳地坐在了秋千板上,边上人齐喊:“送一个!送一个!”有人拽着绳子使劲往前送,秋千慢慢飞了起来,小红袄随着秋千的起起伏伏在半空中疯狂地飘动。秀秀吓坏了,花容失色,一个劲地告饶:“别送了,我要下来!”悦耳动听的百灵鸟般的声音都变了调。
　　因为隔家近,趁别人都回家休息的时候,借着月亮如练的亮光,或者满天星斗的余晖,独自跑到秋千板上尽情地玩耍一会。白天这儿是大人们的地盘,根本就不容小孩子涉足,跟我有同感的还有村里的二胖,他也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享受一下荡秋千的美妙感觉。
　　邻村也有跑我们这儿荡秋千的。有一年清明节西沟来了一大帮女孩,站在我家山墙边上远远地看。狗剩出奇地热情,亮开破锣嗓子喊:“朋友们让一下,让西沟的客人荡一个。”几个女孩忸怩着谁也不肯靠前,你推我搡了半天,有个大胆女孩扭捏着坐到了秋千板上,狗剩猛劲地送来送去,秋千越荡越高,有种展翅翱翔凌云之上的感觉。女孩白皙的脸儿红嘟嘟的,鼻翼额角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等她从秋千上下来的时候,一串热泪顺着脸颊翩然飘落,狗剩说他送秋千把人家感动了,其实是那秋千荡得太高把人家吓的。
　　但那狗剩确实有本事,又约了人家那女孩荡了几次秋千,一来二往,荡进了自个家里做了媳妇。
　　荡秋千大多是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她们咯咯的笑声在半空中天籁般悦耳。据说荡秋千这一活动自古就有,到了唐宋时候,秋千就成为专供妇女玩耍的游戏,用来练习身体的轻捷和矫健。难怪个个貌若天仙的女孩子都喜欢荡秋千。
　　十几年过去,再回故乡,原先吊秋千的土台子已经盖起了一座三层小楼,门前小院里是开得正浓的迎春花。远远望见狗剩,大喊:“你小子能啊。”狗剩的闺女十几岁了,都上初中了。狗剩拍着我的肩膀说:“荡秋千吧,到我家里去。”
　　狗剩在院墙外吊了个很大的秋千,秋千板上还铺了海绵,坐上去一定很舒服。十几年不曾荡秋千了,坐在秋千板上,还没动,心却飞得老高了。
　　狗剩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秋千,它是我们的红娘哩。”说着话握住了秋千绳,他要把我送得更高更远。
　　我赶紧说,你悠着点儿,我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