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清明,在我的少年时代里,记忆最深的是清明前夜做“巧巧饭”和清明节那天荡秋千。清明节的前一天,年龄相仿的女伴儿拿着瓢或者端着茶缸子,分头挨家挨户上门收米,下午把收到的米集中在一起,选择好说话的人家晚上就在那里做巧巧饭。
　　那时候我年龄小,没有真正地参与过,我的小姑每年都约了伙伴们在家做巧巧饭。在我们家,小姑当然是主角了,我喜欢看她甩着两条齐腰的大辫子忙里忙外的样子。她的伙伴就用高粱秸扎制小玩意,无非是叉筢扫帚、针线剪刀、眼镜纸笔之类的象征性的东西。
　　巧巧饭做好以后,小姑就把扎制的小玩意放在碗底,再舀上很稠的米粥,然后招呼伙伴们随意端碗,而小姑总是端别人挑剩的那碗。自己碗里是什么东西,就预示着长大了干什么。小姑也会为我舀上一碗,而我碗里总是有一副眼镜。其实,这是小姑特意为我做的,她希望我长大了能成为有学问的人。月白风清,在那狭小简陋的小院子里,我跟着一群嘻嘻哈哈的姑娘们吃又香又稠的巧巧饭。那一碗巧巧饭,我吃得有滋有味。
　　小姑是伙伴们的“头儿”,也是奶奶的骄傲,因为小姑是村里数得着的漂亮姑娘,学习也是出类拔萃的好,她的理想是考大学当医生。可是,我的小姑连高中都没上,就下地干活了。那时候上高中靠推荐,小姑的求学生涯也无法再继续了。后来,小姑嫁到了外村,寒暑假我都喜欢去小姑家,她那些左邻右舍也喜欢去。心灵手巧的小姑总是能最先掌握一些流行的“技术”,比如用毛线钩拖鞋,用废旧挂历做很漂亮的帘子。来讨教的来拉呱的往来不断。四十岁时小姑查出了肝癌,因实在无力承担巨额的医疗费用,家里只好用一些所谓的民间秘方来应付她。然而,奇迹没有出现,小姑不到四十二岁就去世了,撇下了两个孩子。
　　每到清明时节,我便来到草木青黄的坟茔前,我用一颗最疼的心去回忆小姑年轻的容颜,回忆她所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