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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来森
凭栏而望,很诗意的一种瞭望方式。 阁楼的栏杆,亭榭的栏杆,湖堤的栏杆,河岸的栏杆……人站在栏杆边,双手扶住栏杆,或者只是倚住栏杆,瞭望远处,怎么样都觉得美好。 我凭栏,不是阁楼栏杆,是河岸栏杆,是丹河的河岸栏杆。 丹河里,有荷花,开在水中央。白色的,红色的;白色的是白衣仙子,红色的是红衣新娘;仙子缥缈,新娘袅娜,一样的有一种绰约之美。岸边,有香蒲,有芦苇;香蒲青青,芦苇也青青;初夏里,香蒲会蹿出一支支暗红的穗子,像点燃起一支支火把,一天天燃烧着,直到把夏天烧成一团粘稠的火热;立秋后,芦苇会蹿出一支支芦花,白色的,秋愈深,色愈白,直到把秋水白亮出阵阵寒意——“芦花瑟瑟秋水寒”。 我凭栏,多在盛夏,盛夏是我的假日,我有的是时间。我在时间里,让心情绽放。 栏杆,有两色:白的石栏杆,黄的木栏杆。石栏杆,是大理石的,白色的底子,流淌着青碧的纹理,我觉得时间的流水正在里面流淌;木栏杆,应该是松木的,尽管被染成了奶黄色,可你双手扶住,仍然能闻到松木的脂香味。凝神而闻,脂香里闻得到涛声,是松涛声,一阵阵的,贴着水面掠过。 我凭栏眺望,看河水,看荷花,看香蒲,看芦苇,还看各种各样的零碎的草花。 看着这些,我的耳际就总会情不自禁地飘过一首词,一首李煜的词《忆王孙》,也有人说是宋人李重元的;谁的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首词所描绘的意境,太美,太美: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丹河里,也有水,有荷,有蒲苇,有拂过河水的夏日熏风;还有躺椅、石桌、石凳。也确然有人躺在躺椅上,或者石桌上,午眠。日陋长长,午梦长长,他们睡得很沉酣。 很沉酣,很沉酣,沉酣进李煜诗词的风流里。 我凭栏眺望的时候,大多在早晨。早晨,静。环境是静的,空气是净的,水面的一切,也都是静的,净的。静了好,净了好,心地安然,无垢无尘。 这样的静,容易让人凝神,让人沉浸。人一凝神,一沉浸,眼中的光景,便就安安静静了,清清楚楚了,明明白白了,清清丽丽了。 眼中的荷叶,就格外绿,蒲苇也格外绿。绿绿的荷叶上,水珠滚动,水珠明亮,亮得晶莹。水珠吧嗒一声,掉进水里,一尾鱼儿,红色的鲤鱼,恰好张口,就把水珠接住了;鲤鱼接住这颗水珠,要去跳龙门呢。 红的荷花,白的荷花;风一起,荷花摇摇曳曳——“一一风荷举”。 初冬时节,我有时也会来凭栏眺望。荷花谢了,荷叶枯了。忽然的一场小雪,枯荷上,粒粒的白,丝丝的白,片片的白……白得让人神伤。 不过,却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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