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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瑶
天干物燥,寒风凛冽。夜八点,灯如一豆,在逼仄的巷尾,忽闻一把清冽的声音。 “羊肉串嘞……”有个沉厚的声音,掺了“滋滋”跳动着的火焰从空中传来。寒冷仿佛将每处声音无限放大地送进耳鼓。渐走近,火光映亮了半面墙壁。那是一个烤羊肉串的新疆人,五官深刻,双颊饱满,眼角皱纹蜿蜒若游龙。我走过时,他正跳新疆舞,手中提一把羊肉,正油光水滑地升腾起热气。他“嗖”地一下把那串羊肉送出去,复又摆好架势,酝酿了一番。只见他颇有风范地将两袖一抖擞,红润的两颊蠕动着,一开嗓,便有如石破天惊,还是卖羊肉串,却好似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新疆人眉眼浓黑醒目,他悠长的吆喝声在干燥的空气里迅速围拢,温暖着每一缕冻碎的风。 深冬,异域的歌舞,喷香的羊肉,飞溅的油花……昏黄的街灯给万物披上沉睡的绒纱,炭火很旺,那新疆人仿佛沐浴在一片纯明的烟雾中,泼墨般深刻而浓烈地定格在记忆里。阵阵暖意袭来,不时有人坐下,又离席而远去,灯火依然飘摇,空气里弥漫着肉香和酒香,而我已沉醉其中。 多久没有听见过那样热情洋溢的声音了,自从社交软件风靡,声音好像就淡了,然而声音是最有感情的,那些看起来平常的东西,是在一株草中看见了琼楼玉宇,于是心中便筑起一座有情的宝殿。有情是那样地难得,正如那每一处饱含深情的高低起伏,那些温柔的婉转回环,正打着旋儿漂荡在你的记忆里,无限地引人回望。 也许在梦里,也许在记忆里。天气不冷的时候,就会有个磨剪子的老人推着三轮车从我家门前走过。好风漫上,鼓足了他的夏衣,如新生的白鸽振翅欲飞。他大声宣传着他的剪子,而我已不记得那声音的来路和去向了,也逐渐辨不清高低老少,只有一个隐约而渺远的调子仍不时穿越万水千山,从记忆深处飞来。“磨剪子嘞—戗—菜—刀—”。那是空中之音,清澈玲珑,不可奏泊;那是相中之色,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青山沉郁,森浓如墨,斜飞的云霞中忽地惊起一滩归巢的倦鸟。 流云漫卷,不时有鸟飞过;山花灿烂,似有香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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