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昌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母亲,我的母亲,有着美丽善良的眼睛,更有着美丽善良的心灵。
　　母亲的眼睛是美丽的。小时候,常听得慈祥的姥姥夸起她的这个大女儿是怎样怎样地美丽漂亮,心灵手巧。甚至于厚道老实的父亲也时常对年轻时的母亲津津乐道,自豪不已。那时的母亲是健康的,她以柔弱却坚强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与喜好耕读习医的父亲一道经营着拮据的生活。但辛酸的岁月遮掩不住她质朴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光彩。记得小时候天天盼着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盼啊盼啊,新年终于来了,母亲也终于穿上了新衣服。而且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母亲才有闲暇用舒坦的眼神来看看全家的新变化,还有她的三个老是往家里捧回奖状的孩子。可没过几天,母亲却早已悄悄地换上了平日的旧衣服,把新衣又藏在了衣柜里,待到来年,她把衣服从衣柜取出来穿在身上,又成了新年的新衣。可就是这年复一年的“新衣服”,都把质朴的母亲装扮得美丽无比,她健康的眼神里总是充盈着坚强和善良,还有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憧憬。
　　母亲的眼睛是善良的。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从没有和邻居家有过纠葛和争吵,从不会搬弄是非,也不会占人家小便宜。现在来说,真是“与人为善”了。当然,母亲的善良远不仅仅是这些,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她的孝顺,这是一个普通农村女人最大的善了。母亲有两个“瞎娘”,一个是她的亲娘,我的姥姥；一个是她的婆婆,我的奶奶。我的这两位至亲祖辈,辛劳了一辈子,也善良了一辈子,到老却都双目失明,现在来看应该是白内障,但当时却是无以为力地给予有效治疗。就这样,母亲很无奈,很无助,却毫无怨言,一边操劳着生计和家务,供我们姐弟三人读书,还一边默默地赡养着她的老人。尤其是我的奶奶,活到91岁,双目失明了八年,光在床上就生活了六年。六年啊,母亲伺候着奶奶的吃喝拉撒,硬是以一个儿媳妇朴实而本分的孝心帮她的婆婆度过了儿孙绕膝、四世同堂的漫漫人生晚年岁月。她的眼睛里有的是执着、坚韧和顽强。
　　一年过了一年,母亲陪伴着父亲在劳作中耕耘着生活,培育着他们的希望与未来。后来,我们姐弟三人先后考上了学,参加了工作,成家生子,大家庭的生活再也不是那般拮据和辛酸。然而,1998的秋天,母亲被查出了疾病,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并发症也相继出现了,她的眼睛竟一天比一天糟糕:先是缝衣针看不见了,再是老埋怨屋里黑,连墙上的钟表都看不清了；终于有一天,连我们——她的孩子从她身边走过都几乎辨识不过了。每次回到老家,见到视物模糊、走路已有些颤颤巍巍的母亲,我总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上苍啊,请多给我的母亲一点时间,多欣赏和享受一下越来越好的生活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2009年临近冬天的一个日子里,刚过耳顺之年的母亲,怀着对家庭和亲人的无限眷顾,怀着对人间和生命的无限渴望,怀着难舍难离的不甘与无奈,闭上了她那带着坚强与执着的眼睛!
　　时过经年,岁月已成沧桑。我永远忘不了母亲的眼睛,也永远忘不了母亲的养育恩情。